第4章 幸福破碎

秦刀被关在巡捕房的刑讯室里,郑九五换了好多种刑具来发泄自己对他的怨恨,而他的终极目的,则是要秦刀承认自己是快刀会的人,那样的话,就可以名正言顺地置秦刀于死地。

但秦刀的牙齿咬得相当紧,郑九五折磨他折磨得连自己都觉得累了。最后他只得对秦刀说了一句话:“从你走进这个地方开始,就已经没有出去的可能了,早点招供少受皮肉之苦。”

秦刀这时候在想,哪怕暴露身份,晚上也一定得逃出去了。有一点可以肯定,只要他想逃,这些酒囊饭袋还难留得住他。

但,还没等到晚上,总探长梁万富亲自赶来,下令把他放下来,松绑。

郑九五满头雾水地问:“梁爷,怎么?”

梁万富的脸色有些不大好看,说:“喊你放你就放,哪里有那么多废话,难不成我做什么还得向你说清楚才行?”

郑九五见梁万富生气了,不敢怠慢,马上遵照指示放下秦刀,替他松了绑。

然后,梁万富将黄金荣的那番话转告了他,让他走。

郑九五眼巴巴地看着秦刀离开,还是很费解,却不敢问。

离开巡捕房的秦刀知道黄金荣为什么会救自己,同样知道黄金荣说话算话,如果自己再在南京路待下去,他肯定不会放过自己,自己犯不着碰他这颗钉子。

而且,如果自己不离开南京路,就算黄金荣放过自己,梁万富、郑九五之流也不会放过自己,他看见了梁万富在下令放自己的时候表情相当不好,说明他是不情愿,甚至被威胁的,而威胁他的这个人,大概就是黄金荣。

今日,他受黄金荣威胁而放了自己,他日,他不受黄金荣威胁的时候,一定会向自己出手。

所以,就这样,秦刀消失在南京路那些崇拜者的眼里,他本想去向李风云告辞,但想想还是算了,搞不好把他牵连进来,会害了他。

所以,李风云不知道秦刀出来了,他的心里因为秦刀的被抓一直有一种愤怒想宣泄,为什么这个世界的好人总是要被人欺负,遭遇迫害?他只恨自己的无能,有心无力,所以,他非常刻苦地练功,常常是练到满头大汗腰酸背疼了,才肯罢休。

是的,秦刀说,现在的上海滩时逢乱世,是人才必有出头之日,明日的上海滩,说不准真的会动荡起来,没准他会成为一个冒头的英雄,最起码,他在南京路的底层社会有相当的人气。

李风云和唐诗之间的感情,也已经到了那种形影不离的境界。

有事没事,他总会跑到唐诗的裁缝铺玩,帮她一些忙,因为唐诗向他说过,她爹本来欣赏他,赞成甚至是撮合他们的交往,所以他就没什么顾忌了。而唐诗有空的时候,也会到他的煎饼摊帮他和面,摊煎饼。然后,大家在收摊的空当,他会带着她到上海滩的各个好玩的地方,与她游山玩水,回忆往事,展望未来。

上海滩的大街小巷留下了他们无数的拥抱与亲吻,无尽的欢声笑语,这是一段非常快乐幸福的时光,让他们终身难忘。

那天,在静安寺的一颗老榆树下,他们走得累了坐在下面的石椅上休息,唐诗靠在李风云坚实而温暖的怀里说:“其实我真的应该感谢当初那个老家逼婚的恶棍,要不是他,我怎么会遇到这么好的你,每天过得这么开心。以前,我想我的人生早晚都是凑合着找一个本分老实的人平平淡淡地过日子,从没奢望过会遇到你这么好的人,感受到潮水包围一样的幸福。”

李风云也感叹:“我何尝不是一样,能遇到你,觉得是上天最大的恩赐。我想,人与人的缘分或是前世都已经注定的吧,所以才会有那些波折来促成我们的相遇。是的,和你在一起的每一天,我都觉得像活在梦中,可越是这样,我总隐约的担心,会有那么一天会失去你。我不敢想象,真有那么一天,我的生活该怎么继续?”

唐诗看着他一往情深地说:“你的担心都是多余的,我想,这辈子已经没有任何东西可以让我离开你了,除非你先抛弃了我。”

“我怎么可能抛弃你,爱你都还来不及呢。还记得当初在黄浦江边我对你发过誓,此生你是唯一,绝不负你,我们还拉过勾的。”李风云摇着唐诗的手说道。

唐诗佯装生气:“就是,我们拉过勾的,说都不准相负,你还担心我,根本就是不信任我嘛。”

李风云忙解释:“我怎么会不信任你,我只是不信任现实和命运。在我的记忆里,现实和命运都是那样的让人觉得无奈,有心无力,我们所有的愿望在现实和命运面前,总是显得那么无力和苍白。”

这话是事实,但唐诗还是给他信心和力量:“放心吧,只要我们真心相爱,我相信一定会感动上天,给我们幸福,我们都好好珍惜吧。”

李风云点了点头:“今天回去我就让我爹找媒人上门提亲,我希望我们现在就能日夜厮守,一刻都不能等待。我总是在每个夜里想着将你拥在怀里,亲吻着你,像犯禁的亚当和夏娃一样,会好幸福。”

唐诗的脸上飞过两朵红霞,觉得自己的心在那一刻莫名的颤抖得很厉害。是的,其实她也渴望能和他日夜厮守,只不过她是一个女孩子,这些心里话说不出口。而那些渴望在心里就像有无数的虫子在心里蠕动一般,这就是相思。

但,确实,现实里,理想的幸福,只是奢侈品。

巨大的现实的风Lang,将他们信誓旦旦的爱情,摧毁,然后,支离破碎。

回家之后,李风云就向父亲说喜欢唐诗,要他找媒人帮忙提亲。

父亲也很赞同,他觉得裁缝铺里那个姓唐的女孩子会是个贤惠持家的好媳妇儿。

第二天,李父请了媒人带着礼品登门提亲,唐父欣然应允。于是李家请了亲朋好友以及唐诗父女在南京路的岳阳楼吃饭。

这是一个相当喜庆的场面,李家的亲朋好友都夸李风云和唐诗真是郎才女貌天造地设,祝福铺天盖地的,把李风云乐得合不拢嘴,唐诗的脸也羞得像三月桃花,其实他们的心里比吃了蜜还甜,感觉有点晕乎,幸福的感觉总是飘的,让人觉得不真实。

但无独有偶,人总是冤家路窄,郑九五和巡捕房里的几位同事也恰好到岳阳楼来吃饭。郑九五初入巡捕房,要想站稳脚跟,就得拉拢人心,所以,他做东请几位比较趣味相投的同事喝点小酒。

郑九五看见了这喜庆的场面,听着那些祝福的话,大概知道了是怎么回事,觉得唐诗跟李风云那简直是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这小子要钱无钱,要势无势,凭什么拥有这如花般的美人儿?!

再者,郑九五当初被唐长江惩罚,退出南京路耀武扬威的舞台,李风云就是罪魁祸首,所以,郑九五的报复之心陡起。他对身边的几位同事悄悄地指了指李风云说:“就是这小子当初坏了我的好事,让我被罚,在唐爷面前失宠。他今天春风得意,老子怎么也不能让他称心如意,各位兄弟说是不是?”

众人都是沾郑九五的光被他请来喝酒的,而且知道他虽然离开青帮,但在青帮里还有一帮兄弟,而且现在他还被梁总探给宠着,在他们这群没有权势的人群里,还算是个角色,所以多少有点捧着他的意思,所以都附和着他。

“这小子算得了哪根葱,凭什么搅九五哥的局,不收拾那还得了!”

“那还用说,九五哥的梁子,管他是哪家大爷,兄弟们也一定得把这口气出了。”

郑九五听得这些话,雄赳赳气昂昂地走到李风云的桌子旁边,用那种挑衅的眼神看了眼他,然后又看着唐诗说:“你说你这么好看的一朵花,嫁哪家少爷不行呢,怎么就挑上一个卖煎饼的了?”

唐诗用那种很厌恶的眼神看了眼他,然后用坚定的语气回答:“只要我愿意,做什么的都不是问题。”

郑九五用很惋惜的神情摇了摇头,竟然把手伸向唐诗的脸,说:“这脸蛋确实好看,你无所谓,我还觉得心疼呢。我觉得你跟了我,比你跟他有前途。”边说着,手已经伸到唐诗的脸上。

李风云愤怒了,一伸手抓住郑九五的手,严厉地警告:“请你自重!”

他简单地学了些功夫后,觉得精力充沛,更加上他现在与唐诗的关系,容不得任何人的轻佻。

郑九五的脸色一下子变了,非常仇恨地看着他骂:“你他妈的真是得意忘形了,敢动大爷的手,想死了?”

他的话才说完,他的巡捕同事马上动手,出拳扑向李风云。

李风云迅速让开,还没开始还手,只听得雷鸣般的一声:“住手!”

众人都住了手,便看见好几个人上来,带头的一个正是取代了郑九五在南京路收保护费的刘大黄。

刘大黄锋利的目光看了眼郑九五,毫不客气地说:“郑九五,你真是越来越胆大妄为了,敢在荣爷的地头闹事!”

刘大黄之所以出面,其一,因为这是黄金荣的地盘,李风云这些人都上交了保护费,就得受到保护;其二,郑九五叛离黄金荣,让很多青帮门徒对他极其鄙夷,愤慨。

而郑九五仗着自己现在是梁万富的人,身为巡捕,有一定的权力在手,所以也真的胆大妄为,不买刘大黄的账:“这是荣爷的地盘,但也同样是咱们梁爷的地盘。梁爷是替洋大人做事,而这又是法租界,当然还是梁爷说了才能算话。咱们在这里维护治安,你敢管闲事,不要怪到时候把你抓去巡捕房!”

刘大黄冷笑一声:“看来你真是吃了熊心豹胆,不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了。我告诉你,无论你是谁的人,今天敢在这里动手,我就能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郑九五被这话逼得没有了退路,脸色一变就吼:“兄弟们,别让他唬着,咱们就给他砸了看他怎么办!”话落,他首先就把李风云他们的桌子一掀,然后操起凳子就往李风云砸去,与郑九五一起的巡捕也跟着动手。

李风云闪过郑九五一凳子,毫不犹豫,一拳往郑九五脸上还击而去。他对郑九五简直已是恨之入骨,此时更有刘大黄等人撑腰,所以更是胆雄心壮。

郑九五倒也不是豆腐做的,见李风云的拳头往脸上奔来,急刹住脚步,眼疾手快地将李风云的拳头抓了住。但此时恰好刘大黄抬腿给了他一脚,蹬在他的腰间,他一个站立不稳,就摔倒在地。刘大黄还没扑过去,李风云已经仇恨地先扑到郑九五的身上,一顿狂风暴雨般的拳头直往其身上落下。

可以说,李风云对郑九五所有的仇恨都在这一瞬间爆发,包括自己的,包括唐诗的,包括秦刀的,包括南京路所有受到他欺负的。

青帮的其他人与几个巡捕也发生了混战。

但青帮的人却并非其敌,巡捕平常多少都还在保持训练,而跟随刘大黄的这几人,平常也只是吃喝玩乐的主,身体没有那么强壮。但幸好刘大黄的身上功夫不浅,而李风云也是身强力壮,又是初生牛犊,所以一时间还撑得住。

双方的人混战之际,突然酒楼外响起了尖锐的口哨声,“呼啦啦”很快又冲进来一群拖着火枪的巡捕,带头的**吼一声“住手”,于是双方的人都住了手。

郑九五等人看见来了救兵,心里一喜,马上就凑了过去喊:“周哥,这些人目无法纪,都抓起来!”

“小六都说了。”被叫做周哥的微微点了点头,然后指着李风云和刘大黄等人下令:“这些人,全部都给我带走!”

刘大黄有些愤然:“周世通,你知道我们是荣爷的人,可不要不问青红皂白地乱抓,只怕好抓不好收场啊!”

周世通哼了声:“你少威胁我,这地方什么爷都没洋爷的话管用,抓起来!”

对方的手里有火枪,而且人多势众,刘大黄等人也不敢反抗。在被带走前,刘大黄悄声对李风云的爹说:“李煎饼,你快去给唐爷报个信。”

李父一刻也不敢耽误,赶忙跑到了唐门,向唐长江说了情况。

唐长江一听手下人与巡捕干起来,觉得这事情闹大了,问是怎么回事。李父就把事情的经过说了。

唐长江听后恨恨地骂了声:“郑九五这个狗东西,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鉴于事态严重,唐长江不敢擅自做主怎么办,他也知道上次的事情荣爷和梁万富之间有了隔阂,除了能捏住梁万富的咽喉,他只怕不会再轻易地卖荣爷的面子了。

唐长江有些愤然地向黄金荣讲了事情的经过之后说:“荣爷,这个郑九五实在是太可恶了,要不我现在就找人把他给做了?”

黄金荣一摆手说:“不,郑九五只是一条小鱼,他翻不起来什么Lang来。而他能这么猖狂,肯定是梁万富给他打过气,故意让他挑衅我,上次的事情,梁万富一定会想方设法地来找我的茬。”

唐长江问:“荣爷,那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先不要轻举妄动,我去找阿笙商量商量了再说。”黄金荣思考了一下说道。

黄金荣口里的阿笙,就是杜月笙。

杜月笙曾经是黄金荣的门生,但现在他在上海滩的地位已经超出了黄金荣,外界有些流言说是杜月笙背信弃义。本来青帮三大亨以黄金荣为首,结果前不久三大亨重新排名,杜月笙排了第一,黄金荣退居第二,都认为是杜月笙夺权的表现。其实不是,此时的上海滩,占有主导地位的是洋人,从黄金荣被卢筱嘉给绑架之后,他们觉得黄金荣再也不是神。相反,想尽一切办法营救了黄金荣的杜月笙已经青出于蓝,所以洋人便弃黄金荣改扶持杜月笙了。所以,青帮之三大亨排名,杜月笙也就靠前了。

当然,杜月笙对于这事,表面还是很谦让的,但内心里还是挺高兴,谁不想爬到荣誉之巅呢?

黄金荣到了杜公馆,杜月笙带人出门迎接,因为他心里清楚,他能有今天,黄金荣功不可没。

杜月笙命人奉上茶,恭敬地问:“荣爷亲自登门,有什么指教吗?”

黄金荣叹了口气:“阿笙啊,今日之你,远出于我,哪里还敢谈得上什么指教。”

杜月笙赶紧说:“荣爷过奖了,在月笙心里,荣爷永远都是青帮第一人,劳苦功高,没有人可以比较啊!”

黄金荣听得心里很舒服,也不忘夸他:“你也不用给我戴高帽子了,你年纪轻轻就在藏龙卧虎的上海滩干出这么大一番事业来,那绝不是偶然。上海滩的人物不少,能让我佩服的却不多,而你,绝对是其中一个,作为青帮中人,让我觉得骄傲。”

杜月笙笑笑:“荣爷也不要抬举我了,特地登门,必有要事吧?”

黄金荣便说了这次发生的事情,顺便提及了上次为卖快刀会一个面子与梁万富闹出了隔阂的事情。

杜月笙听了之后一拍桌子说:“这梁万富做探长还没多久就有些不知天高地厚了,以为自己一旦有权在手,就天不怕地不怕,连青帮的面子都不给,真是岂有此理!”

黄金荣试探着问:“你的意思是?”

“青帮现在是上海滩的第一大帮,无论是商界还是政界或是黑帮,有几个敢不买账的?谁不买账,就做了谁,杀鸡儆猴,以后自然没人敢乱来了!”说完,杜月笙的眼里闪过一道寒光。

黄金荣被杜月笙的话激起了一些热血,赞同地说:“也是,我黄金荣有些日子没下黑手,这些人便忘记我当年的威风了。”

杜月笙说:“最好是做得不留痕迹,哪怕别人能猜测得出来,但也没有任何证据。”

“这我自然知道。”黄金荣点头,但他突然间又想到说:“我虽然能杀了姓梁的,可唐长江的人还关在里面呢。姓梁的出了事,只怕他们更难以出来了。”

杜月笙一想也是,于是说:“荣爷你在法捕房干过,虽然功成身退,还是有一定的关系,你找他上司约翰彼得疏通一下,这些事不就好办了吗?”

黄金荣叹了口气:“从上次绑架事件之后,我跟法国人的关系也陷入了僵局,你和他们走得近,恐怕你说话他们会给面子些吧。”

杜月笙知道黄金荣的意思,是希望自己能代他出面去向法国人要人情。黄金荣作为他的前辈、恩人,他也没有理由拒绝,再者,现在的乱世上海滩,除了军阀和洋人,帮派众多,青帮虽然是大帮派,但如果不团结,没准哪天会落在其他帮派之下了。

所以,杜月笙很痛快地答应了黄金荣。

杜月笙出面,法国人自然要给面子,因为法国人和他之间的利益关系很重。

李风云和刘大黄在巡捕房里面被郑九五狠狠地发泄了一番,给他们扣上一个袭警的罪名,郑九五包括梁万富都以为,折磨他们之后,牢狱之灾是铁定了。

梁万富是铁了心不会卖黄金荣的面子,而他同时知道自己的上司对与黄金荣原来的合作有诸多不满,巡捕房这一块,黄金荣是吃不开了。

而他这么想的时候,就被上司约翰彼得给叫到了办公室去,让他把唐长江手下的人给放了。

梁万富陡听得这个消息,心里一冷,放人,就意味着他又一次输给了黄金荣,所以他说:“彼得大人,这不大好吧,青帮的人敢于殴打巡捕,如果我们就这样轻易地放了他们,以后的很多事情我们都会很难办。”

“青帮有多大的势力你应该知道,如果不放人,上海滩的治安不用说巡捕房,恐怕就是军警都控制不了局面。”彼得说着一耸肩。

梁万富说:“黄金荣已经没有这样的影响力了。”

彼得说:“但来找我说情的是杜月笙,一个黄金荣没有这样的影响力,一个杜月笙也没有这样的影响力,但是黄金荣和杜月笙加起来,就一定有这样的影响力。再说,杜月笙也向我讲了这件事情的经过,确实是你手下的那个什么郑九五挑衅在先,就算我们不放人,他们通过法律途径解决,你也未必占得了便宜。以后,只要不是什么影响太大的事情,和青帮都要绕着点。”

上司这样说,梁万富也只有遵命。

刘大黄和他的手下以及李风云被放了出来,都是遍体鳞伤,尤以李风云的伤势最重。

李父把李风云出来了的消息第一时间去告诉了唐诗,于是唐诗急忙跑到了他的家里看望他,李风云出事之后,唐诗和她爹一样焦急与担心。

李风云躺在家里的床上,翻个身都觉得很痛苦。

唐诗一边给李风云清洗伤口,一边给他涂药,除了在言语上表示一点关切,然后对那些仗势欺人的巡捕和郑九五一顿骂,看着李风云那样子,心疼。而他们的灾难却更在后面。

刘大黄回到唐门,亲自向唐长江说了整件事情的经过,大骂郑九五不是东西。

唐长江好言安慰:“你不用感到气愤,荣爷已经发话了,郑九五,必死无疑!”

刘大黄对这话感到很满意:“只要荣爷发话了,什么都不是问题。”

唐长江说:“还有那个梁万富,得志猫儿胜过虎,敢不买荣爷的账,一而再,再而三,也不想想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他的下场恐怕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刘大黄突然想起一件事:“南京路那个卖煎饼的李风云是个不错的人才,年纪轻轻,有胆识,而且身手不错,如果唐爷能把他收在门下,以后说不准是个人才,能为青帮立下功劳。”

唐长江想了想问:“就是那个和秦刀一起出头,打了郑九五的少年?”

刘大黄点头:“就是他。”

“这么说来他还的确是个人才,敢干出格的事情,又还有些身手,说不准以后真能像笙爷一样混出个一代枭雄来。”唐长江若有所思地说。

刘大黄也说:“这还真说不准。”

唐长江很果断地站起身:“准备点礼物,走,我们去他家。”

他们都没想到,这一去,不但没收到一员大将,反而制造了一个令他们惶惶不可终日的对头来,最终成为他们的催命鬼。

唐长江带着人赶到李风云家的时候,刚好唐诗在照顾李风云。而唐长江看唐诗的第一眼,和郑九五当初看她的第一眼一样,心动了,看中了,有想据为己有的念头。

他对李风云好言问候了几句,又将郑九五以及巡捕房的**骂了几句,再开始炫耀起青帮荣爷在上海滩的实力来,然后进入正题:“我听大黄说了,你年纪轻轻,既有胆识又有本事,只是缺少一个让你表演的舞台,而我们青帮广纳贤才,所以,我欲将你收在门下,不知你意下如何?”

如果是换成一般人,能直接得到唐长江的提拔,那一定是欣喜若狂唐长江在青帮的辈分,也就仅次于黄金荣了,是黄金荣的门生。想当初杜月笙入青帮的时候,还是拜的青帮一座小庙。所以,唐长江满以为李风云会满口答应,但让他没想到的是,李风云会驳了他的面子。

李风云是个正直的人,他痛恨青帮这种收保护费、开妓院、赌场、烟馆等祸国殃民的恶势力。若是快刀会的话,李风云还会考虑一下,所以他婉言谢绝:“多谢唐爷厚爱,我是个没有追求的人,也不想什么荣华富贵,只想和自己喜欢的人平平淡淡简简单单地生活就满足了。”

唐长江的脸色一变:“这么说你是看不起我,或者是看不起青帮了?”

李风云忙解释:“不是的唐爷,我不是混帮会的那块料,没有那张凶恶的脸,吼不出那么大的声音,我生来就只能做个老实人。”

唐长江的脸色很难看:“是大黄向我推荐了你,你要知道,我亲自登门拜访却被驳了面子的,你还是第一人。”

李风云看出了唐长江的生气,但让他加入青帮,那是他打死也不会干的事情。

唐长江怫然而去,临走前,目光在唐诗脸上有短暂的停留。

离开后,唐长江问:“那女的是他什么人,妹妹吗?”

刘大黄说:“不是,她就是裁缝铺的女儿,说媒给他的。”

唐长江没再说话,若有所思之后更坚定了一个决心。

回到唐门,唐长江咬了咬牙,眼里喷出一种狠毒的光芒对刘大黄吩咐:“今天晚上,把这个卖煎饼的给我做掉!”

刘大黄觉得心有不忍,劝道:“唐爷,他不愿意加入我们青帮也就由他吧,犯不着和他一个卖煎饼的计较。”

唐长江有他的打算,口里却说:“他驳了我的面子,就一个下场,必须付出代价。这样一个人,如果让他继续留在我们的地盘上,以后说不准让他成了气候,譬如跟了快刀会之类的,就是后患。所以,从长远考虑,明天我不想看到他还会出现在那条街上!”

话说到这个份上,刘大黄也没什么可说的了,除了执行命令。

上海滩,是中国有名的不夜城。但在李风云住的地方,那条狭窄的弄堂里,一片漆黑。

燥热的天气,平地起了一阵风,然后又一阵风大了些,天空里炸起一串雷来,接着一道道闪电将弄堂瞬间照亮如白昼。闪电中,看得见弄堂里出现了十余个黑衣蒙面的人,手里都提着明晃晃的钢刀。

蒙面众人在李风云的家门口停住,其中一人说:“就是这里了,把门弄开,动静小点。”

于是,一蒙面人用手中的钢刀轻轻地插进门缝,然后把门闩拨了开,再轻轻一推,门就开了。而当他们都蹑手蹑脚进了屋里的时候,却没注意到在远处也有一个黑衣蒙面人正看着他们,他们进去以后,那蒙面人就迅速地赶到门口,探视里面的动静。

此时李风云的父亲正准备睡觉,听得门口处的轻响,便拿了油灯出门来看,正遇到那些进来的蒙面人,其中一个蒙面人不由分说,一刀就劈出去了。

李父一声惨叫,手中的油灯跌碎在地。而躺在床上也准备睡觉的李风云,听得父亲的惨叫声,顾不了伤痛,赶忙穿了衣服准备出来看究竟,与正找来的蒙面人狭路相逢。

蒙面人不由分说就一刀劈出。

李风云大惊后退。

其他的蒙面人都一拥而上,但突然,这些冲向李风云的蒙面人里发出了一声惨叫。

一群蒙面人惊闻回头,就看到了另外一个蒙面人,目光如利剑般锋利,在黑夜里显得那么明亮。

天空里时而地响起一串炸雷和划过一道闪电。

大家都看到了倒在地上的一位蒙面同伙,自背后穿过胸部的一把刀,对峙的那一位蒙面人手里,还拿着如此的两柄刀。

一个带头的蒙面人低沉着声音对其他人下令:“不要耽误,继续执行任务!”

几名蒙面人便向李风云追去。

那拿双刀的蒙面人想去拦截那些追李风云的人,但是那带头的蒙面人一挥钢刀扑上,拦住了他。

双刀蒙面人的功夫十分了得,两柄刀在他手里使得得心应手。但是有好几个蒙面人围着他,而且那带头的人功夫也相当不错。

李风云带着伤从后门逃出,才跑出门就听到后面追近的脚步声,他一刻也不敢停留,哪怕他知道自己的父亲也许已经遭遇了不测,但是他受伤之身留下来只是死路一条,唯有留得青山在,才不怕没柴烧。

但蒙面人越追越近,他身上的伤剧痛,影响了他的速度。

雷声一串接着一串,闪电一道接着一道。终于,天空里一阵急雨劈劈啪啪地落下。

蒙面人终于还是追上了李风云。

李风云狼狈地躲闪,但能躲过一刀,难躲过两刀,终于倒在乱刀之下。他本身有伤,而且又是徒手,怎么抵得过拿刀的对方。

蒙面人看他被砍倒,迅速地撤退了。

李风云倒在雨水之中一动也不动。

远处,来了一个戴着斗笠推着板车的人,看不清楚面孔,但从身材和行走姿态猜测,大概在三四十年纪。

他发现了躺在雨中并且鲜血将雨水染红了的李风云,轻扶起他看了看,将手指放到鼻孔处试了试,皱了皱眉,但还是将他放到自己的板车上面,推走了。

此时,在李风云的家里,那名后出现的双刀蒙面人,已经解决掉了围攻他的蒙面人,跟着后门追出,却正遇到追李风云回来的蒙面人。

双刀蒙面人拦住他们,冷声问:“你们追的人呢?”

虽然大家都是蒙面,但对方从声音里听出来是敌人,其中一蒙面人冷笑:“已经横尸街头了,你,就是下一个!”

双刀蒙面人没回答他的话,而是问:“是唐长江让你们干的,还是黄金荣?”

众蒙面杀手一时没有回答他的话,是被他震住了,对方既然这么问,那就是已经知道了他们的身份。

其中一人终于在沉默之后暴怒地吼:“兄弟们,干掉他!”

这不是他们想干掉就能干掉的,如果他们有点头脑就应该知道对手能走到这扇门来,就表示已经把他们留下的人反干掉了,而留下的人,是比他们更有本事的头儿,所以,他们肯定不是对手。但是,被对手知道了身份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所以他们急着要杀人灭口。

没几下,几人就被愤怒的双刀蒙面人给干掉。

双刀蒙面人没空闲理会倒下的这些人,而是迅速地追了出去。他沿着积满水的街道寻找,虽然目光如炬,但是没有李风云的影子,后来,他只在一个地方发现了一大滩的血迹,再往前走,血迹越来越少,直到没有。

双刀蒙面人仰天长叹了声,然后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