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恶棍阴谋

第二天的报纸头条披露了这一事件:青帮小头目刘大黄和几个帮徒惨死在李煎饼的家中,身上却插着快刀会的匕首,李煎饼的儿子失踪。

街头巷尾都议论纷纷。

当唐诗第一时间知道这个消息后,如五雷轰顶,她立马跑到李风云的家里,那里围了许多人,有巡捕,还有不少看热闹的。

青帮为什么要杀李煎饼?大家议论的大概原因就是因为李风云上次在裁缝铺和秦刀一起管了青帮的闲事,青帮迫于面子才惩治了郑九五,其实仇恨却是记着的。

这是唯一可能的原因,毕竟李风云父子在南京路生活了这么多年,没有与谁结过怨。

而这件报复之举正进行的时候,刚好有快刀会的人经过,所以才会在刘大黄的身上出现了快刀会的匕首,因为众所周知快刀会是侠义之会。

唐诗什么也没说,只是那一瞬间想到李风云可能的不测,忍不住泪水涌上眼眶。但是,没有见到李风云的尸体,她还是愿意相信李风云还活着,譬如他被快刀会的人给救了,当然,这也只是她内心的期望而已。

而此时的李风云,在一个他并不知道的地方被那个推板车的人给救醒了过来。但也只是醒了过来而已,人却并不能动,他全身刀伤十余处,而且还有几处被伤到了筋骨,再加上失血过多,所以,醒来的他面无血色,更无表情,和死人也没多大区别。

李风云想起了昨夜,噩梦似发生的事情。

父亲大概已经遇害了吧,那些追自己的人,完全是要置自己于死地的,到底是什么人?他想起了郑九五,似乎只有这个恶棍,因为那次的事情他对自己怀恨在心。如果真是他的话,自己一定要杀了他,李风云咬牙切齿地想。

他谢过了救自己的那个人,看上去似乎与一般的贩夫走卒没有什么区别,仅仅特别的是他的表情很冷酷,似乎永远都不会笑一样。

对于李风云的感谢,那个人也只是淡漠地说:“你能如此重伤不死,是你的造化,体质好,一般人早死了。”

李风云问:“不知道大哥怎么称呼?”

那个人只简短地说了两个字:“无名。”

李风云觉得有些奇怪:“无名,这是什么名字?”

无名说:“也就是没有名字的意思。”

李风云更加觉得奇怪了:“大哥是开玩笑吧,一个人怎么会没有名字。”

“我说没名字就没名字。”无名还是那句话。

李风云也不好在这件事情上非得弄个明白,于是作罢,改个话题问:“无名大哥,你是做什么行业的?”

无名答:“推板车,在码头上帮人运点东西。”

“我身上有这么多伤口,难道都是无名大哥帮忙缝合的吗?”李风云又问,当时他昏迷着,什么都不知道。

无名说:“不是我缝合的还能找谁?当时,大雨滂沱的。”

“你可以把我送去医院啊!”李风云不解地问。

无名哼了声:“如果我猜得不错的话,今天上海滩的很多医院里都有人在查找你的下落,你的仇人没见到你的尸体,知道你受伤了,一定会去找。”

李风云一想也是,就更加感激了:“还是大哥想得周到,也多亏大哥懂得医术,不然我命休矣。”

“虽然我救活了你,但是后面的命运就只能靠你自己了。如果不好好疗养的话,你很可能会残废掉,筋伤了是件非常严重的事情。”无名说着话还是没有任何表情。

李风云点头:“我命来之不易,一定会好好珍惜,而且老天安排大哥救了我,也一定会厚待我。”

无名没再说什么。

李风云不知道,这位用板车在码头帮人运货的中年男子无名,相当有来头。

此时他又突然想起了唐诗来,家里遭遇如此变故,自己失踪,她该会多么着急啊,所以他请求无名帮自己一个忙,向唐诗报个平安。

无名问唐诗是他什么人,李风云说了情况。

无名却说:“这个忙我不能帮你。”

李风云很不解地问:“为什么?”

无名说:“因为我这样做不是帮你,而是害你。”

李风云就更觉得糊涂了:“大哥怎么这么说?”

“你失踪了,谁也不知你是生是死,那么你的仇家四处找不到你,一定会把你最亲近的人给监视起来,以得到你的行踪,我帮你报信,不就等于暴露你吗?”无名分析说。

李风云恍然,对无名更加佩服:“我怎么这么笨呢,还是大哥想得周到。”

“我不知道你的仇家是谁,但应该是在上海滩有一定的实力,起码比你实力大。你如果要想好好地在上海滩这地方生存下去,就一定要学会用脑子,每一件事情考虑周全,否则,定然一失足铸成千古憾恨。”无名继续劝他道。

李风云承认自己确实是个头脑简单的人,无名对他讲的这些,他都没有想到这并不是一个普通贩夫走卒所明白的,他只是很佩服无名,觉得他了不起。

而唐诗的命运,其实比他更糟,正一步一步地走向万劫不复。

唐长江已经开始对唐诗采取行动了,只不过他比郑九五要聪明许多,不是一开始就挑明要她做自己的姨太。他也知道上次郑九五逼她之时她的刚烈,知道如此的烈女子是不能相逼的,必须找到她致命的弱点。

于是他派人调查清楚了唐诗的所有来历背景,然后对症下药。唐诗父女在上海相依为命,那么她致命的弱点就是她的父亲了。

唐长江于是安排了一出戏他找了另外一个区域的几个痞子,路过唐家裁缝铺的时候调戏唐诗,唐诗爹出面阻止,于是将唐诗爹打成了重伤。

而这时候,唐长江的另外一位继刘大黄之后管理南京路的手下周大雄,正好路过,出面帮助,将那些寻衅滋事的痞子给打跑,然后帮着唐诗将她爹送到附近的医院。

唐长江亲自到医院表示关心,询问怎么回事,并掷地有声地吼,一定要把那几个胆大妄为跑到南京路闹事的痞子翻遍上海滩也要找出来。

但唐诗对他一点儿都没有感激之色,她知道李家悲剧是青帮门徒刘大黄带人所为之后,就对唐长江深恶痛绝,因为刘大黄是唐长江的门生,而刘大黄平常为人并不错,他这么做,一定是唐长江的指使。

唐长江见唐诗对自己那样掏心挖肺的帮助那么淡漠,甚至有些鄙夷的神色,大概明白了,于是又有说辞:“其实这样的小事我从来都不亲自出面,但是你们非常特殊,因为你是李风云未过门的媳妇,而李风云和我们青帮一起联手对付过郑九五那个青帮叛徒。我没想到我的得意门生刘大黄会和郑九五勾结,害了李风云的命,我从内心里感到惭愧,所以,以后有什么困难,你们只管对我讲,我一定毫不推辞。”

唐长江这么说,唐诗也弄不清楚真相了。因为唐长江确实和李风云没有什么仇恨,犯不着来害李风云,而最有可能害李风云的就只有郑九五,那么,刘大黄所为,是否真的是与郑九五有关呢?

但唐诗还是直觉上感到唐长江这个人有点奸诈,对他并无好感,也只是表面表示了下感激之情。

而唐长江却一步一步地继续着他的手段,他要逼唐诗到无路可走,最终求他,他便好顺手牵羊。

他派人暗自给医院的负责人打了招呼,唐诗爹的用药一定要给他把价格开得相当昂贵,到她付不起医药费的地步。

医院的负责人怎么敢不遵命而得罪青帮这么大的势力呢。

唐长江这招的确是高,但可惜也并非如他所料。

在医院里住了大概五天的时间,唐诗已经花光了所有的积蓄。本来到上海的时间不久,再加上做的是小本生意,没多少钱。然后她向上海唯一的亲人,她的姑妈家借。

唐诗姑妈也是做点小本生意,并不宽裕,还是尽力地借了一点给她,但也不过是杯水车薪。

唐长江知道唐诗的困难,所以隔一两天就去那里表示关心和探望,还说有困难对他讲。

刚开始,唐诗以为自己家的钱能帮父亲撑到出院,所以没把唐长江的话放在心上,她想自己不会有求于这样的危险人物。可是,医药费远远地超出了她的估算,能想的法都想了,父亲还躺在病床上,她实在没有办法了,只好向唐长江开口。

本来同是姓唐,所以她喊唐长江为唐叔叔。唐长江的年龄四十多,和她爹差不多大了。

那天,唐长江又来的时候,唐诗很难以启齿,但还是鼓起勇气说:“唐叔叔,你能先借点钱我帮爹交医药费吗?已经欠上几天了。”

唐长江很慷慨:“说什么借,太见外了。大概还差多少,说就是。”

唐诗回答:“我也不知道,医药费都特别贵。”

唐长江想了想:“要不这样吧,我跟医院打个招呼,等你父亲出院的时候让他们一起和我结账,也省得你麻烦。”

确实,这样就完全解决了她的后顾之忧。

只是唐诗还不知道唐长江的真正目的,尽管她本来对唐长江的印象相当不好,但唐长江做了这样一件干净利落的事情,为她解决了这么大的麻烦,让她对唐长江的好感一下子倍增。还在心想,自己直觉他不是什么好人,也许只是自己的错觉。

但她还是很原则性地说:“到时候唐叔叔先帮忙把钱垫上,我和爹会慢慢还的。”

唐长江显得很大方:“这些你都不用放在心上,好好地把你爹的伤养好就行了。”

大概一二十天的时间,医生检查完唐诗爹的身体说可以出院休养了。

医药费共计是50个大洋,唐长江当着唐诗的面让手下付了这笔钱。

唐诗感激地说,等父亲的身体稍微好些了,裁缝铺里能挣到钱了就慢慢还。

唐长江很慷慨地说:“不用放在心上,后面还有什么困难尽管开口,不要客气。”

唐诗那时候还很感动,想,在世态炎凉的如今还有这样古道热肠的人,真是难得。

她爹也感慨,到底都是姓一个唐字啊。

但后面的事情就让父女俩看清狼的面目感到头痛了。

开始那几天唐长江还登门嘘寒问暖的,但几天之后唐长江请的媒婆就登门了,媒婆做了自我介绍,然后将手里的礼品递过,说了来意。

唐诗爹一听觉得很突兀,但很快就找了理由拒绝:“那怎么行呢?唐爷不但年纪比小女大了许多,而且和我们还是一个姓,这太荒唐了。”

媒婆说:“这有什么荒唐的,虽然是一个姓,但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至于年龄的问题,上海滩这地方你不是不知道吧,只要有钱,身高不是问题,年龄不是距离。你女儿能跟了唐爷,你就跟着吃香喝辣发达了,还开什么裁缝铺,是不是?”

唐诗爹突然又想起一个理由:“其实最关键的是,小女已经许配了人家。”

媒婆很意外的哦了声:“许配了人家,许配给谁的啊?”

唐诗爹说:“就是原来南京路李煎饼的儿子。”

媒婆不以为然:“他啊?他不是生死不明,消息都没有了吗,那算什么事。”

唐诗爹说:“就是生死不明,所以要弄清楚了才能说婚配的事啊,不然李家亲戚会有话拿出来说的。”

媒婆继续劝道:“这你担心什么,你把女儿嫁给唐爷,不要说李家的人,就是整个上海滩,又有几个人敢说什么,你又不是不知道唐爷的实力。”

唐诗爹不知道找什么理由好了,只好又甩出一句推口话来:“其实这些都不是问题,主要还得看小女的意愿,等我和她商量过了再给答复吧。”

媒婆点头:“行,你要多劝劝她,在这样一个社会,怎么做才是明智的选择。上海滩这地方,只要有权势,什么都可以得到。而没有权势,就只能苟且偷生。”

唐诗爹听出了媒婆的话外之意,要是不从唐爷的话,恐怕会有麻烦,他想起了还欠唐爷的50个大洋。

转身,他就对唐诗说了媒婆说媒的事情。

但唐诗断然拒绝:“我已经许配给风云了,这辈子除了他,我不会再跟任何人。”

唐诗爹还是劝:“这我知道,且不说风云是否还活着,也许已经被扔进黄浦江找不到尸首了,就算他还活着又能怎么样呢?唐爷在上海滩的势力这么大,能抗拒得过吗?媒婆的话里已经说得很清楚,如果不从的话,就会有麻烦。”

唐诗很坚决地回答:“爹,如果他要执意相逼的话,就只能和上次一样了,咱们离开上海。”

唐诗爹满是顾虑:“可现在的我们已经身无分文,拿什么离开?”

唐诗说:“没钱不是问题,就算要饭,我也不能让这样的恶棍得逞。宁可死了,也不能生不如死。”

唐诗爹叹了口气:“那好吧,既然你这样想,我也没什么话说了。”

第二天媒人又来了,唐诗爹明确地说了唐诗的意思。

媒婆听了这话,当时就脸色一变:“你知道你们这叫什么吗,叫不知好歹!且不说跟着唐爷荣华富贵不尽,我听说唐爷对你们也不薄,你们被人欺负,唐爷的人出面帮助;你们在医院里差钱,唐爷也雪中送炭。现在唐爷能看上你家女儿,那是你们的福气,你们却拒人于千里之外,唐爷的面子是你们能驳的吗?”

唐诗爹赶忙解释:“唐爷对我们的好我们都记在心里呢,欠唐爷的钱我们会想法还,但我们不能以此作为出卖尊严的条件啊!”

媒婆说:“别说尊严,得罪了唐爷,小命都不一定保得住吧?”

话说到这份上,唐诗爹也没什么可说了。

媒婆再给他一个台阶下:“唐爷给我的话是这件事死活要成,你们仔细再仔细地考虑一下,我明天再来,希望不要让我失望。”

媒婆很不高兴地走了。

唐诗在暗处将媒婆与父亲的对话听得清楚,她看见媒婆走后,走出来看着父亲那愁眉苦脸一筹莫展的样子,态度很坚决地说:“爹,我们离开这里吧。”

唐诗爹问:“离开这里,我们又能去哪里?”

唐诗说:“只要离开这里,去哪里都行。”

唐诗爹说:“可是天下乌鸦一般黑,在江苏是,到上海是,离开上海,恐怕还会是。”

唐诗说:“可现在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如果命运真的要让人无路可走的话,我也就认了。但还没走到最后,我们就不能放弃丝毫的机会。”

唐诗爹觉得也没有办法可想,只得答应:“好吧,我们简单地收拾收拾东西,媒婆明天又要来,白天四处都是青帮门徒,我们趁夜走。”

好不容易等到晚上,街头的人潮也渐渐地散了,安静了下去。

唐诗父女背着行囊悄悄地出了门,心里还是有些虚,害怕被发觉。但两人匆匆地走了一段路,才刚要走出那条弄堂口的时候,突然从前面蹿出来几个面貌凶恶的男子。

其中一个冰冷地问:“这么晚了,你们准备去哪里啊?”

父女俩都吓了一大跳,虽然他们不认识这些人,但猜想得出一定都是青帮的人。

唐诗爹颤抖着声音试探着问:“你们是什么人?”

先说话的那人说:“在这个地方,除了唐爷的人还会有谁的人?说,准备去哪里?”

唐诗爹忙扯谎:“我,我们去走个亲戚。”虽然扯了个不错的谎,但声音都在发抖。

那人哼了声:“走亲戚?这么晚走什么亲戚?走亲戚干吗还像贼一样左顾右盼地走路?背的些什么东西?是穿的或一些用的东西吧?”

唐诗爹被问得不知道怎么回答的时候,那人一声吼:“给我抓起来,带给唐爷处理。”

几个青帮门徒一拥而上,唐诗大叫“救命”,但除了换回两耳光,没有更好的效果。上海滩这地方,除了快刀会,连官府和巡捕都不大管救命的事情,因为大凡在干这些事情的,必是有权势之人,与官府和巡捕都是有勾结的。

而快刀会的人,不是无处都在。

父女俩像被抓的小鸡一样抓到了唐长江的面前。

唐长江一改以往那种和蔼可亲的样子,一脸黑得像要打雷下雨的天空样:“你们以为我还真是块豆腐,豆腐能在上海滩这地方站住脚吗?我就知道你们会跑,既然能从江苏跑来上海,也能从上海跑去别的地方。但无论你们怎么跑,有一点是改变不了的孙悟空永远逃不出如来佛的手掌心。”

事情既然已到这个地步,唐诗一横心问:“你想怎么样?”

唐长江哼了声:“我想怎么样?这话应该我问你吧,是你想怎么样?”

唐诗怒斥:“只要不让我看到你丑恶的嘴脸,怎么样都可以。”

唐长江的脸色一变:“看来你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来人,把老东西的两条腿给我打断!”

马上有两个青帮门徒扑上前,抓住了唐诗爹。

但唐诗拼命地护着爹,对唐长江说:“你有什么事找我,不要找我爹。”

“你?别担心,我会找你。但我和你爹的账得找他算,我替他出的50个大洋也不用他还,我直接把他再送回医院就行了。给我动手!”唐长江大手一挥道。

唐诗大喊一声:“住手!”

唐长江看着她问:“你想干什么?”

“如果你今天真的要对我爹动手,我一定会死在你面前,让你人财两空。”唐诗坚决地说。

“你威胁我?”唐长江不屑地说。

“我没有资本威胁任何人,我只是说事实。我爹是我这一生全部的希望,他有事了,我绝不独活。你若打断他的两条腿,他就没有了活路,我一定会随他去。”唐诗瞪着唐长江说道。

“那么,你就答应我,我不但不打断他的腿,还可以既往不咎,给你们荣华富贵。”唐长江顺竿就上。

唐诗很果断地回答:“不可能!我的心已经属于了风云,哪怕他死了,我也不会再对任何人有念头。谁逼我,我都只有一死。”

唐长江嘲讽道:“这么说你是让我白白地放过你们,你当我是傻子?”

“我不会让你白白地放过我们,我会还你替爹付的钱,或者给你算点利息都没关系。”唐诗只能说出最后的办法。

唐长江哼了声:“你是想找借口再跑吧?”

唐诗说:“这次我跑,只是因为你逼我,你不逼我的话我们是不会跑的。”

唐长江想了想说:“这样吧,我有个折中的办法,看你愿不愿意接受。”

“什么办法?”唐诗紧张地问。

“我给你一个月时间,你去想法给我找来100个大洋。但你爹我得留着,吃我的住我的,一个月再50个大洋。给得了,到时候我放人,给不了的话,你就两个选择,第一个选择,绝路,我真的会杀了你爹;第二个选择,生路,你顺从我。怎么样?”唐长江奸笑道。

“一个月,150个大洋,我哪里有那个本事?”唐诗听了这话有点急。

“一个人为了生存,会有很多的本事,就像我们为了生存,必须得杀人一样。上天赋予男人的武器是拳头,赋予女人的武器就是姿色,这已经是我给你最后的宽限,你自己看着办吧。”唐长江不为所动。

唐诗明白唐长江的意思,自己唯一能在一个月挣到这150个大洋的可能,就是走入烟花之地,做风尘女子。

唐长江看着站在那里一动没动的唐诗说:“我数到三,你还没选择离开的话,我就视你不接受我这个条件,那么我的兄弟就只能对你爹动手了。”

“一!”

唐诗的心随着这一声抖了一下。

“二!”

唐诗已经来不及多想,她没有选择,起码她应该选择先离开这个地方。

唐长江看着唐诗离开,脸上露出了阴毒的笑容。他这是杀人不见血的一招,大凡唐诗这类女子,她们一时放下自己的矜持,妥协自己,是件相当困难的事情。那么把她交给残酷现实的生活,让生活来告诉她,活着,是需要低头和放弃一些东西的。

是的,唐诗走出唐门,看着大街上匆匆忙忙的人群,一时间无处归去。

一个月,她做裁缝顶多就只能挣到10个大洋,而她又只是一个弱女子,不会杀人越货。走入青楼,出卖自己的身体出卖自己的尊严?她真的做不到。一直她都很鄙视那个地方,鄙视那里面的人,而现在,自己却要去充当自己鄙夷的角色?

唐诗木然地在街头走了好久,走得连脚都软了,那些泪水从心底深处流出来,让她真的想一死了之,可是,她想自己要死了,爹又怎么办?

在生活里,被赶鸭子上架的人,她绝不是唯一的一个,只是众多人中的其中一个。

所以,在街头彷徨了许久之后,她在无数种可能里找不到出口,最终,心如死灰地走向了大富豪夜总会。

大富豪夜总会的娱乐经理孙向东见到唐诗第一眼时就眼睛一亮。

虽然唐诗初入这样的地方,且还是个传统的女子,但是她一点儿也不觉得有什么害羞之类的。因为她坚持自己的决定:不卖身,可以陪客人喝喝酒,聊聊天。这种职业被西方称为“公关”。

唐诗很直白地对经理说了自己的原则。

孙向东愣了愣之后,很痛快地点头答应:“没关系,那全在于自己自愿。”

孙向东将唐诗交给了一个人老珠黄了却仍然用脂粉涂出一片姿色的老女人,向她介绍说叫“冯姐”,上海滩的知名人物,跟着她会有大前途。然后孙向东又向冯姐简单地介绍了下唐诗。

冯姐前后上下将唐诗打量了一番,边看边不住点头说:“确实是根好苗子,经过我的手笔,不说大红大紫,起码也能让不少男人围着你转了。”

听到这句话,唐诗想起自己将会变成另外一个自己,忍不住悲从中来,眼泪一下子就来了。

孙向东觉得不大理解:“好好的,你怎么哭了?”

冯姐接过话头说:“是这样,大凡以前没做过这行的,一开始都会想起自己委屈的命运,觉得难过。生活就是这样,习惯就好了。”

于是冯姐又将唐诗带去交给了另外一个很妖艳的叫小桃花的女人,吩咐小桃花帮她挑身好行头,化好妆,等会就得见客人。

冯姐简单地交代好,刚走出屋子,孙向东就来对她说有人找她。

她问是谁。

“唐爷的人。”

“唐爷的人?找我有什么事?”

“似乎是为刚才新来的那个女的。”

“为她?难道唐爷的消息那么灵通,这么快就知道来了好货?”

“这我就不知道了。”

两人边说着就到了经理的会客室,看见了几个五大三粗的男人。

孙向东向其中一个男人赔着笑说:“武哥,这位就是冯姐。”

武哥对着冯姐微点了点头,自我介绍:“我叫武大运,跟唐爷的。”

冯姐也表现得很恭敬:“不知道武哥特地来找我有什么贵干?”

武大运问:“刚才你是不是收了一个女人?”

冯姐点头拍着马屁:“唐爷消息真灵通啊,我这里前脚收人,唐爷就安排人后脚赶到了。唐爷是让我帮他留着吧?”

“不是,唐爷的意思是你得好好照看着她,她来这里,不要介绍有钱的客人给她,不准客人多给她,而且,不准客人动她!”武大运大声说道。

冯姐觉得很不解:“唐爷这么做是什么意思?”

武大运有些不耐烦:“你别管唐爷什么意思,只要照着做就好了。”

冯姐还是觉得有些为难:“可是,武哥你也知道,在我们这地方,做她这样的职业不准客人动,那怎么行?难道当菩萨一样地供着吗?如果唐爷真是看上了,我们倒可以想办法成全,也省得弄得这么曲折啊!”

“你这根本就是废话,要真那么简单的话,唐爷还不知道怎么做吗?话我传到了,该怎么做,你看着办吧,要出了什么问题,别怪唐爷唯你是问。”没等冯姐说话,武大运就带着手下走了。

而冯姐对于刚才武大运的话和态度非常不满,发着牢骚:“狗仗人势,还真不得了。”

孙向东劝道:“咱们吃这碗饭,不要得罪道上的朋友好。”

冯姐不服地说:“那有什么,这里又不是他唐长江的场子,难道他的面子比笙爷还大?我去找笙爷,真是欺人太甚!”

于是,就这样,这一事件再转了一个弯。

冯姐到了杜公馆,求见了杜月笙。

大富豪夜总会是杜月笙的场子,整个南京路,唯独这个地方没有被黄金荣的人收保护费,因为杜月笙一开始在这里创业的时候,他还是黄金荣的人,黄金荣发话,不要这里的钱。后来杜月笙势力壮大,本想把南京路的地盘给拿下,但想到黄金荣是自己的前辈,于自己有恩,所以也就作罢。他自经营他的夜总会,黄金荣仍然管理着南京路。

冯姐向杜月笙说了事情经过,埋怨唐长江真有些欺人太甚。

杜月笙问明白了整件事情的经过之后,也突然有了兴趣:“我倒想看看那是个什么样的女人,能让唐长江如此地费心尽力。”

冯姐说:“那女的倒是不错,长得很端庄,清秀,很好的一个美人胚子,她要真的学会了风月场的应酬,就很有可能成为大富豪的头牌啊!”

杜月笙有了兴趣:“真的吗?我倒要去看看到底是怎么样一个美人胚子。”

俗话说,十个男人九个色,这话没错,杜月笙也是男人,也不例外。于是,杜月笙让冯姐先回去,把那个女的留着,自己随后就到。

杜月笙出马,冯姐就放了一百二十个心,唐长江再牛,总扳不过杜月笙吧,若是唐长江不识趣的话,就只能是自讨没趣了。

杜月笙前呼后拥地赶到了大富豪,今日的杜月笙,绝对是上海滩的风云人物,一路走过,那些体面的人都纷纷恭敬地与他打招呼。

杜月笙也只是微微地点点头,并没有把哪张脸放在心里。大富豪来的体面人物,无论政界军界还是商界,只要是重量级的,一般都会打电话给杜月笙到场撑场面,没预约的,便很难说得上分量。

杜月笙带着一众十余个保镖,径直到了娱乐部经理办公室,让传冯姐。

冯姐听说是笙爷找自己,知道是怎么回事,赶忙就带了唐诗到娱乐部经理办公室。在路上,冯姐一再叮嘱唐诗,要去见的这个人是大富豪的老板,青帮大亨,上海滩帮派的头面人物,一定要识趣。

在上海滩,笙爷不高兴,后果就会很严重。

唐诗虽然来上海不久,但杜月笙的名头绝对有听说,杜月笙要见她,让她心里十分忐忑不安,不知道自己的命运又会跌落在什么样的风Lang里。杜月笙这样的黑帮头子,比起唐长江来,只怕有过之无不及。

杜月笙在男人面前,目光如刀般锋利,是个相当有杀气的人;但在美丽的女人面前,会带着看上去很善良而亲切的微笑。他只用了很快的速度在唐诗的脸上瞟了一眼,就打定了主意,要将她据为己有。

但,这还得有个过程。

他先简单地作了下自我介绍,说我叫杜月笙,是这里的老板。然后,他问:“你认识唐长江?”

唐诗有些意外:“杜老板怎么知道?”

“你今天进入这里的时候,唐长江的手下来大富豪找过冯姐,告诉她不要给你介绍有钱的客人,不能让客人多给你钱,而且,还不准别的男人动你。我想这其中必有缘由,你和他到底什么关系?”杜月笙不紧不慢地说。

唐诗听了之后有些愤怒:“他这根本就是在耍手段,想逼我上绝路!”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且与我说了好斟酌斟酌,知道该怎么处理。”杜月笙有了兴趣。

于是,唐诗很详细地将唐长江怎样一步步把自己逼到这一步的事情向杜月笙说了。

杜月笙听后沉思半晌,心里已打定主意:“原来是这么回事,这姓唐的也未免太过分了,你不用担心,我会帮你把你爹给救出来。”

唐诗听了喜出望外:“杜老板说的是真的吗?”

“在上海滩,如果我杜月笙说的话都假了,恐怕你已听不到真话了。”杜月笙微微冷笑道。

但唐诗还是想到了最初的唐长江,对自己父女的好其实不过是圈套。有句俗话说,这天下没有白吃的馅饼,杜月笙此举,又是何意呢?所以她想还是应该把这个疑点弄清楚:“我和杜老板并不相识,但杜老板愿意这么帮我,一定是有什么条件的吧?我想杜老板先告诉我,看我能不能接受。”

杜月笙笑说:“没有什么条件,我借钱给你,你还我的钱;我帮你出面,到时候你记着我的面子就行。我帮了你的忙,你要为我带来一定的收益。在大富豪好好上班,冯姐可以为你介绍有钱的客人,也可以允许客人多给你钱,至于你愿不愿意让客人动,你自己决定,愿意的话我们无话可说,不愿意的话有哪个客人强逼于你,我们自会为你出面。你觉得这样的条件你接受吗?”

唐诗听了这个条件,对于自己来说,已经是最好的选择,所以很爽快地答应:“我答应。”

其实她不知道,杜月笙此举也不过是欲擒故纵。

杜月笙见唐诗答应,微微地笑了笑:“那好,你去把衣服换好,我带你去见唐长江,把你的爹给赎出来。”

唐诗谢过,便去换衣服了。

留下来的冯姐觉得很不解:“怎么,笙爷对她不满意吗?”

杜月笙摇头说:“你没说错,确实是个美人胚子。”

冯姐说:“既然笙爷觉得可以,为什么不让她跟了笙爷,娶作姨太或是金屋藏娇都可以,怎么还要让她去接客?”

“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我刚才问了她的话,了解到她的性格,我要直接让她从了我她肯定不会答应,因为她是个刚烈的女子。虽然我答应让她接客,但是我知道她肯定不会接客,她只是被逼走到这一步,但她会做最后的坚持,因为她是个纯良女子。我且放宽她,表面说我帮她只是为了场子的收益,其实只是让她觉得合理而放下所有对我的戒备,这就是欲擒故纵之计。也许,她在风月场里待上一定的时间,看透生活如此,她的想法会慢慢转变,即使不用我说,她都想靠到我的大树下乘凉。”杜月笙终于露出狐狸的尾巴。

冯姐听了不得不由衷地佩服:“笙爷不愧是上海滩的头面人物,深谋远虑,想得周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