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风云在无名地精心治疗之下，已经可以下床走路了。

李风云觉得，无名是个相当神秘的人，其神秘之处在于：其一，一个拉板车的平民，为何会那么精湛的医术，能将他一个快见死神的人抢救回来，然后将他没差点废去的身体治疗好；其二，他不居于市，却居于少人之山中；其三，他为何愿意用这么大的苦心来救一个与他并无瓜葛的陌生人，治疗的这笔费用大概会花掉他拉板车一年的工钱吧，他说过自己每天拉板车顶多也就能赚十来个铜板；其四，无名之年龄四十余了，为何会无妻室儿女？其五，他特别的沉默寡言，总是冰冷的一张脸，对李风云的感激也只是充耳不闻般的淡漠。

接下来，无名让他见识到更神秘的东西。

那天，李风云因为想伤势恢复得快些，就在那里试着练秦刀教过他的刀法招式，被无名看见了问：“怎么，你懂功夫？”

李风云点头，说跟原来街头杀猪的秦刀练过几下。

无名哦了声，奇怪地问：“怎么，一个杀猪的还会武功？”

李风云点头说：“是啊，以前我也不知道，有一次他把青帮的郑九五给打了，后去向荣爷请罪，回来之后就对我讲，在上海滩这地方应该要会点武功，于是就教了我。”

无名的兴趣似乎更多了：“是吗？他一个杀猪的能把青帮的人打了，怎么回事？”

于是李风云就将那件事情给简单地说了。

无名很有兴趣地再问：“他现在还在南京路杀猪吗？”

李风云摇头：“没有了，大概是凶多吉少了吧。”

“怎么了？”无名追问。

李风云便说了他们被郑九五带巡捕抓走，然后再也没有了消息的事情。

无名若有所思。

这是让李风云非常奇怪的，无名今天和他讲了这么多的话。而无名却在沉思半晌之后问了一个让他更意外的问题：“你想学武吗？”

李风云对这么突然的一句话弄得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无名为何有这么一问，但还是点头说：“当然想了。”

无名说：“好，从今天起，我就教你武功。”

李风云怀疑自己听错了：“你教我武功？你会武功吗？”

无名告诉了他一句让他感到惊天动地的话：“我会的武功，在全上海都难找到对手。”

李风云不相信：“无名大哥，你不会是在和我开玩笑吧？”

无名什么也没说，从地上捡起两块拳头大的石块，先后往空中抛起。当第一块石头落下的时候，无名看准一拳将石头击得粉碎，而第二块石头迅速降落的时候，他一个漂亮的翻身踢，将那块石头踢向一株柏树，撞在柏树杆上，石头碎裂，柏树一阵晃荡。

李风云看得目瞪口呆，刚才这一出手，无名哪里还像个拉板车的平民，根本就是一个武功高手，出招果断，干净利落，而且力量惊人。

无名回过头看着他问：“怎么样，还行吗？”

李风云回过神来，十分羡慕地问：“无名大哥，你到底是做什么的，怎么会这么厉害的功夫？”

“我就是一拉板车的。”无名还是那句话。

李风云不相信：“拉板车？怎么能这么厉害？”

无名说：“你说的那个秦刀，不过是个杀猪的，不一样也很厉害吗？”

“他只是会而已，你比他可厉害多了。”李风云不敢苟同。

无名淡然一笑：“那是因为他深藏不露，没给你看到他的真功夫。”

李风云很奇怪：“你怎么知道？”

无名说：“听说过一句话叫大隐隐于市吗？敢于造青帮的反，敢于走进黄公馆的人，且不说那身功夫，就单凭那份胆魄就绝非常人。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他不会像你认为的那样在巡捕房被折磨成什么样了，一定早脱身了。”

李风云听了无名这话，也才突然间觉得，也许秦刀真不是个一般人。

无名又问：“怎么，愿意跟我学武吗？”

李风云毫不犹豫地回答：“当然愿意，如果无名大哥能教会我功夫，我会一辈子感激。”

无名说：“我不大喜欢听什么感激之类的话，我只想看到一个人的品质。我得先告诉你，如果你跟着我学功夫，会是一个非常艰苦的过程，可能你会觉得生不如死。因为，我要的就是魔鬼式的训练。”

李风云斩钉截铁地回答：“只要能练成功夫，就算让我脱掉一层皮，我也心甘情愿！”

是的，他本来有平静的生活，但是却突然间祸从天降，被人暗杀，险些死于非命，而他的父亲也许早已不测，他一定要查出谁是凶手，一定要报仇雪恨。

上海滩，是个强食弱肉的地方，他要在这个地方好好的生活，就得变强大，他要想保护好唐诗，必须得强大。

唐诗？他日日夜夜想念着的唐诗，不知道她的处境还好吗？当她知道了自己家逢巨变，一定会很伤心，很担心吧？她会不会以为自己死了，改嫁了？他曾求无名去帮自己打听消息，但无名说在那个叫南京路的地方，没有见到那么一家裁缝铺。

他不相信，说自己想下山去看，但被无名坚决地阻止了，其一，他的伤势赶不了那么远的路；其二，他这个人已经从南京路消失，一旦出现，会再遇祸端。

无名说是他救了自己的命，所以他自己没有权利不珍惜自己的生命。

所以，他只能强忍着内心里那汹涌的悲伤与思念，最先想着的，是自己怎么能好好地活下来，然后再去释放压抑在自己心里的那些痛楚与愤怒。

李风云开始跟着无名学功夫。

无名教他功夫的概念，首先是速度高于一切。无名说，万事万物的强大，都取决于速度，谁有速度，谁就能超前。对于功夫，无所谓你用一种什么样的招式，只有你拥有了速度，就胜算九分。

所以，无名每天让他重复一个动作无数遍，直到累得不行。但无名还会严格地要求他，必须继续再继续，直到倒在地上爬不起来，而且，每天逐渐地增加运动量。

用无名的话说，这确实是一种魔鬼式的训练，让他有生不如死的感觉。但，想到可能不测的父亲，想到下落不明的唐诗，让他的心里燃烧着那种强烈的仇恨，他一定要去找出凶手！所以，他咬牙坚持。

无名是个冷漠的人，但是对于李风云的吃苦常常点头表示赞许。而且，他逐渐地教会李风云很多对于环境的适应能力以及应变能力，无名说，一个真正的高手，要尤其懂得利用环境的优势提升自己的战斗力。

譬如，与人战斗，不能站在下风口，防止风沙入眼；不能对着强光，防止刺眼；譬如，地上有石头、木块之类的东西，要懂得适当的时候当作攻击对方的暗器，踢出去，为自己争取更多的机会。

唐诗遇到了她人生之中的又一个难题。

她没想到自己在大富豪这样的地方能遇到秦刀。其实不是她遇到的秦刀，而是秦刀找的她。

秦刀到大富豪，是想做一件事情，即刺杀杜月笙。

杜月笙逐渐取代黄金荣，成为上海滩与洋人狼狈为奸、欺压百姓的恶势力代表人物。而秦刀，真正的身份就是快刀会的大当家、上海滩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风中云。

秦刀已经出现在大富豪好几天了，但都没能等到杜月笙的出现。只有在大富豪这样的地方，才可能干得掉杜月笙，因为这是他的地盘，他会疏于防范，也因为里面人多，容易制造混乱给逃脱掉。

但，秦刀意外地发现了唐诗，开始他只是觉得这张脸很熟悉，也没大放心里去，在里面总是难免见到这些脂粉女人，脸熟也正常。但突然有某个瞬间，他想起了她是裁缝铺的女儿，想起了她是李风云的未婚妻。

当秦刀站到唐诗面前的时候，唐诗很意外，也很高兴地问：“秦大哥，你没事了吗？”她以为秦刀被郑九五那帮巡捕房的人带走后一直关在里面受折磨呢。

秦刀点了点头，又问：“你们的裁缝铺没开了吧？你怎么会在这里？”

唐诗听得这话，目光瞬间黯然地叹口气：“说来话长，一言难尽。”

“我们能找个地方谈谈吗？”秦刀提议。

唐诗点头：“我不方便出去，就在这里边找个地方吧。”

于是，秦刀当顾客一样地挑了位置。

唐诗将自己的经历向秦刀仔仔细细地都讲了。

秦刀听了之后很愤然：“唐长江、黄金荣、杜月笙这些人，都该死！”

唐诗悲哀地一笑：“可偏偏就是这些该死的人活得比谁都风光，也不知道风云怎么样了，一直都没有他的消息。”

秦刀叹口气：“他恐怕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

唐诗的心一抖，问：“秦大哥为什么这么说？”

秦刀说：“刘大黄带人去杀风云的那天晚上，我就在那里，但我被刘大黄的人缠着，一时没有脱开身，后来去找风云，遇到追他的人回来说已经杀掉他了。我不死心，去找过，只看到了那一路的鲜血。风云本身就伤势未愈，又怎么抵得过青帮虎狼。”

唐诗陡听得秦刀如此证实，一刹那，所有的希望都破灭了，愣在那里，悲伤都来不及，只是觉得脑子一片空白，眼里的泪水不自禁地涌上眼眶。

一直以来，她忍辱偷生地活着，这世界唯一给她希冀的光亮，就是埋在她心底深处那温暖的爱情，而现在，这份希冀熄灭了。

秦刀安慰她：“人死不能复生，但是这些制造罪恶的人，应该得到他们的报应！”

“谁是害死风云的罪魁祸首？郑九五吗？”唐诗问。

秦刀摇头：“不是，虽然报道消息称是刘大黄与郑九五合谋背叛青帮刺杀风云，但实际上与郑九五无关，而是唐长江在背后操刀。”

唐诗不解地问：“唐长江？风云与他无冤无仇，为何他要置风云于死地？”

秦刀说：“具体原因我也不清楚，但听你讲过你的遭遇之后，我想可能是因为你。”

“为什么是因为我？”唐诗更糊涂了。

秦刀推敲说：“因为你和风云有婚约，而唐长江想得到你，所以就必须先除掉风云。当然，这只是猜测，或许还有其他原因也很难说。”

唐诗又不禁想起永远离开了这个世界的李风云，昨日的温暖如在眼前，忍不住悲从中来。她抹了抹眼泪，在表面上振作了些情绪，又想起了什么，问：“这么说，死在风云家里那些青帮的人，是秦大哥你杀的了？”

秦刀点头：“不错，都是我杀的。”

唐诗问：“这么说秦大哥真的是快刀会的人了？”

秦刀说：“这个答案我不能回答你，心知肚明就好。因为快刀会在上海滩，既让很多豪强势力害怕，更让他们恨之入骨，欲除之而后快。”

唐诗点头，明白他的意思。

沉默片刻，她没话找话问：“怎么秦大哥你也喜欢来这样的地方玩？”

秦刀摇头说：“当然不是，我是有事情。”

“什么事情？”唐诗问。

秦刀没有回答，而是沉思片刻之后问她：“你能帮我个忙吗？”

她问什么忙。

秦刀说：“这个忙不是一般的忙，你得有相当大的勇气和决心，有牺牲精神才可以，但我觉得你具备这样的条件。”

“秦大哥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吧，你曾经舍命帮过我，你有什么事情，只要我能帮得到的，一定会帮。”唐诗答应着。

秦刀说得很直接：“我希望你能接近杜月笙!”

“接近杜老板，为什么？”唐诗很意外。

秦刀又特别地留意了一眼周围的动静，然后把嘴巴凑近了些她轻声说：“杜月笙现在与洋人勾结，贩卖鸦片、开赌场、放高利贷、逼良为娼、欺行霸市等等行径，人神共愤。我们快刀会已经将他列入刺杀名单，排在榜首，但他的出行没有规律，而且身边保镖众多，我们难有机会下手。所以，希望你能接近他，为我们提供他的生活起居出行等等情况，我们好斟酌动手。”

唐诗犹豫了，的确如秦刀所说，此事非同小可。杜月笙是老虎，靠近他，就是虎口拔牙，会要命的。

秦刀知道唐诗心里的顾虑，继续为她打气：“你我都是受过恶势力迫害的人，所以我们应该仇恨恶势力，并且拿出勇气反抗恶势力。一个恶势力从我们的生活里消失，就将会有更多的人能享受太平、安宁的生活。”

唐诗听了秦刀的话，内心动摇了，但她还是觉得很顾虑：“可是，我怕我不能胜任，这是一场巨大的风Lang，我怕我在其中不能自主地会沉没，那样反而会误了你们的大事。”

秦刀继续鼓励着：“只要有自信，有决心，什么事情都是可以做好的。当我们看到自己肩上的重任，知道自己没有退路的时候，我们就可以不顾一切地往前，于是我们就能完成自己也想象不到的事情。”

秦刀的话终于说动了唐诗，而且，她的心里也突然间因为幸福破碎的痛楚而激起了内心的仇恨，唐长江害死李风云，她要不惜一切杀了唐长江帮他报仇，而唯一能帮她杀得了唐长江的，可能只有杜月笙了。所以，她下定了决心：“好，我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胜任，但我还是会尽力一试。”

秦刀说：“有什么消息，你就到这条街的88号水果摊，对老张讲就行了。”

唐诗问：“他是你们的人吗？”

秦刀点头：“是，有什么事情他会第一时间把信息传递到我这里。”

于是，唐诗开始了自己的步骤，要接近杜月笙，要杀了唐长江。

秦刀告诉她，最好是能学会一个女人的妖媚，学会怎样把男人玩转。秦刀给她的建议是最好能做到能歌善舞，而她有最好的资质。然后，一步步地牵住杜月笙的鼻子。

于是，她向冯姐提出自己想学舞，到舞台上表演的想法。

冯姐说得请示杜老板。本来这样的事情她完全可以做主，但唐诗很特殊，杜月笙打过招呼，唐诗的大小事情都要请示他。

杜月笙知道了这个消息，为了讨好唐诗，特地赶到大富豪，对冯姐和孙向东吩咐，要安排最好的舞师教她，用最认真的态度教她。

而且，基本上每天，杜月笙都要到大富豪观看唐诗学舞的进展，为她鼓掌，关怀备至。刚开始学舞蹈的唐诗，尽管舞步并不娴熟，但在杜月笙眼里，有更大的魅力。

很多男人都会栽在女人身上，所以有个词语叫红颜祸水。

唐诗将杜月笙每天会到大富豪的消息传到了88号水果摊的老张那里。

秦刀得知这一消息后，亲自在暗中观察了两天杜月笙到大富豪的时间与路线，然后着手安排刺杀。

刺杀杜月笙这样的大牌，非同小可，秦刀调集了身在上海滩能到场的快刀会精英。除了他本人亲自执行刺杀外，还有快刀会四虎将中的“出头鸟”杨至、“下山虎”周旗。

那天，红日西下，天边朵朵红霞烧。

杜月笙并不常住杜公馆，而是经常换地方居住，而近期秦刀由他从大富豪离开跟踪，发觉他住到了上海楼，所以也就发觉到了镜水桥这最方便动手的地方。

秦刀将人布置在桥的两端，快刀会的人伪装成各色贩夫走卒，只要杜月笙的车一旦上桥，他们就会用石头或者木棒之类的把两端给堵死，而且要迅速地拉近彼此间的距离，因为对方的手里有枪。枪在近距离之下的威力是骇人的，哪怕你是再高的武功高手，也难敌得过子弹。

而秦刀本人与杨至以及周旗两员大将则守在桥上，把距离与杜月笙拉到最近，当对方的枪手想要攻击的时候，他们也可以用最快的速度阻止。

等待的时间似乎特别漫长，天气阴沉沉的，像要下雨的样子，远处的天空不时地响起串串闷雷。

好些快刀会成员的手心、脸上都沁出了汗珠，等待，相当的疲劳而且紧张。

快刀会在上海滩干下了很多轰动一时的大事，但像刺杀上海滩第一号黑帮人物杜月笙这样的大事，还是第一次，所以这次秦刀亲自出马，而且还有会里的好几位高手，由其规模可见其难度。

终于，在最前面路口望风的老张踩着单车从桥上经过。这是事先约定的暗号，只要杜月笙的车队一出现，要经过这里了，老张就骑单车从这里经过，那么大家都要做好准备。

在大家把神经绷紧起来的时候，杜月笙的车队出现了，一共四辆车。

杜月笙的车是第二辆。

秦刀站在桥栏处眺望远方，只等杜月笙的车从他身旁经过，他就会迅速地转身出手，与此同时，埋伏在两边的兄弟也都会冲出来。

秦刀的心里其实也或多或少有点紧张，他在计算着距离，拿捏着准度，若是自己出手后的第一时间杜月笙的保镖会发动攻击，而自己该如何避开。

这可是千钧一发的时刻，容不得半点疏忽，错一丝毫，即有可能命丧黄泉。

上了桥的车行驶得比较慢，杜月笙的车渐渐地接近到了秦刀。

秦刀背对着杜月笙车来的方向，将围在脖子上的黑布拉起，遮住了自己的脸，开始酝酿着自己的速度与力量。

当他估计到杜月笙的车窗恰好经过自己背后的时间，藏在袖中的短刀滑出，稳稳地抓在手中，猛然转身，砍向那扇紧闭着的车窗玻璃。

那玻璃在秦刀这样的高手用铁器重砸之下，顿时“哐啷”破碎。而秦刀没有半丝犹豫，另外一只手迅速地从腰间抽出小刀，脱手射向坐在副驾室上的杜月笙。

杜月笙出道之初也是一员悍将，但是后来声名鹊起，尤其是拥有半壁江山之后一直养尊处优，本事渐渐地都退化了，反应也迟钝了，车子里面本来又空间有限，所以对于秦刀那快似流星般的飞刀无法避让。

秦刀的飞刀从杜月笙的身侧穿了进去。

随后，秦刀又迅速地从腰间抽出一把匕首，准备再次射出。虽然他估计到第一刀应该射中了杜月笙，但是根本没有时间来瞧仔细，就接着准备第二下。

但他的第二把飞刀还没来得及射出，匆忙的一瞥间看见了杜月笙的一名保镖把枪口指向自己，没有多想，手里的飞刀就射了过去。那名保镖一声惨叫，飞刀正中他的咽喉。

此时，杨至和周旗也动上了手，凡是打开车门准备下来支援杜月笙的，他们都尽快地出手击杀。

而埋伏在桥两边的快刀会成员也把两端的路用石头或者木棒给堵死，杜月笙的车和他前面的车都无法行驶，只能停下。

车里的杜月笙，见此情形，心知不妙，赶忙往后面的座位上爬去，让保镖用身体保护住自己。秦刀的那一飞刀，算他命大，因为车子在前进，所以飞刀多少失去了一点准头，从他身体的衣服穿过去，他只感到了那种凉飕飕的感觉。

无论快刀会的人如何阻止，杜月笙的保镖还是有不少人从车里面出来了，发起了反击。杜月笙的头号打手，“出海蛟”白龙是个相当厉害的角色，擅长双刀双枪，两只手配合着使用刀或者枪，给人滴水不漏的感觉。

他用手里的双枪打倒了好些快刀会的兄弟，直到枪里没有子弹了，又迅速地从腰间抽出双刀。

一般的那些快刀会的兄弟都不是他的对手，杨至把白龙接下，却被他的双刀逼得手忙脚乱险象环生，似乎只有不断闪让的份，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周旗见状，赶忙上前帮忙，两人合力才把败像给扳过来。

秦刀又用手中的短刀将杜月笙后座的车窗玻璃给砸碎了，却发现杜月笙在车里被保镖给挡住，而他才这样发现的时候，有保镖已经向他抬起了枪口，他赶忙地往一边闪开。

一名快刀会的兄弟奋不顾身地挥刀往车里扑去，却被里面的保镖开枪击毙。秦刀抽这空隙，飞刀脱手射出，替杜月笙挡着的一名保镖被飞刀射中胸口而倒下。

里面的保镖一边抬手开枪，一边护着杜月笙离开车子，仓皇地杀出一条血路。

枪是好东西，只要把距离拉开了，任你是再强悍的英雄豪杰也不敢与它对抗。

秦刀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杜月笙被他的保镖护着离去，好几个还准备追去的快刀会兄弟都中枪倒下。

白龙见杜月笙已经被护走，也打了声口哨喊手下都撤。

穷寇莫追，秦刀也赶忙发令让手下人带着受伤的兄弟撤离现场，这样大的事情，很快就会有大批的巡捕赶到。

杜月笙遇刺，秦刀的那一飞刀仅仅只将他的后背划破了点皮而已，对于他来说，也只是虚惊一场，但是，回想起来，还是有从鬼门关捡了一条命回来的心有余悸。

快刀会的人在上海滩是出了名的行侠仗义，而且神通广大，但杜月笙万万没有想到自己是被一个女人给出卖的，这个让他最喜欢、最神魂颠倒的女人，竟然会成为一颗埋在他身边的不定时炸弹。

经此一事，杜月笙仍然坚持着不要老命地跑到大富豪去看唐诗学跳舞，只是他的出行更加小心谨慎，带了更多的保镖。

杜月笙被快刀会行刺的消息一下子出现在各大报纸的头条，一场精心布局的埋伏，没能要得了一代枭雄的老命，仅仅只是让他的后背破了点皮，这说明了什么问题？说明了快刀会其实也没有传说里的那么厉害，因为以前只要被他们选中刺杀的人，就无一逃脱。或者，杜月笙到底是上海滩的一代枭雄，所以才能在快刀会的刺杀之下安然无恙，打破了快刀会在豪强们眼里索命阎王的神话。

接下来，快刀会这个上海滩最神秘的组织与杜月笙这个上海滩的黑道枭雄之间，会是怎样的你死我活？大概，快刀会不会甘心就这样一次的失败就收手吧？

秦刀在快刀会的一处秘密据点里，听周旗汇报了此次行动中自己兄弟的伤亡人数，可谓惨重，他觉得心情格外的沉重。

若是能杀得了杜月笙，这些兄弟的牺牲都是值得的，可偏偏用这么多人的伤亡，不过是换来杜月笙的一场虚惊，秦刀只觉得自己的心里压抑着一股无名的火想要发泄。

“我们这次行动之所以失败，还是因为估计上出了些问题。杜月笙不但手下众多，而且都配有枪，一把两把枪也就罢了，多了就让人防不胜防了。”杨至总结了这次行动失败的经验教训。

周旗也提议说：“所以，我觉得我们的组织如果要想迎来又一次的辉煌，必须进行一次革新。”

秦刀看着他问：“什么革新？”

周旗说：“我们也应该有枪，有了枪才能让我们的行动更加有保证。有枪了，很多时候不必近距离地完成任务，这样就会更加安全。”

秦刀轻叹口气：“这个问题我老早就想过了，枪，的确可以让我们的行动更有保证，且事倍功半，但是，经费从哪里来？我们的兄弟都是穷人出身，我们也都从来没有敛过财，仅仅靠着一些做小本生意的兄弟来维持大家的生计。”

周旗说：“其实我很早就有这样一个想法，只是一直没说。我们在铲除那些豪强的时候，是不是可以不要那么清高，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的潇洒？我们也可以带走那些不义之财，来作仁义之途。”

秦刀淡然一笑：“如果我们杀了豪强不拿钱财，别人会说我们是好汉；可是我们杀了人再拿走钱，那么我们就是强盗。很多事情，一旦与钱扯上了关系，意义就完全变了。”

杨至也说：“其实我觉得周兄说的有道理，虽然在外界传言我们快刀会很神秘，很庞大，但是只有我们自己知道，我们在这个城市生活得多么的狼狈和艰难。经济是发展一切的基础，每一次行动需要钱，受伤的兄弟需要钱，有句话说得很在理，金钱虽然不是万能，但没有钱却是万万不能。我们做事更应该放到实际的问题上来，不必要太在乎别人怎么说的那些虚名。”

“师傅为了快刀会的声誉，牺牲了自己的生命。而我，作为他唯一的弟子，如何能逆他而行，置快刀会的名声不顾？”秦刀还是不同意。

周旗说：“光绪帝为了国家富强都还知道走出传统变法革新，我们为何不能，难道形势大于意义吗？”

杨至也继续劝说：“如果我们快刀会想要壮大，想要继续着我们正义的事业，那么我们就必须革新。不然，到头来不是那些恨我们入骨的豪强干掉我们，而是我们自己维持不下去而解散了。这次这么多受伤的兄弟就需要一笔不小的费用，这对于经费本来紧张的我们更是雪上加霜。俗话说，一文钱难倒英雄汉，这样下去，我们看不到明天的希望在哪里了。”

秦刀开始沉思，杨至和周旗说的话都很在理，难道快刀会真到了一个要改变的时候了吗？

沉思半晌之后，他才答复两人：“这样吧，我向快刀会五省十三堂的头领发出‘快刀令’，关于是否需要革新的事，由大家投票表决，少数服从多数。”

周旗和杨至也都觉得这样甚好，没再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