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不给欺负

次日一早,何隽永顶着两个肿眼泡站在卫生间的镜子前,心情低落到极点,这个鬼样子怎么上班呀。

她打开冰箱,找出两只冷藏的鸡蛋在上下眼皮上来回滚动,没一会儿,鸡蛋就被她的体温焐热了,她叹口气,沮丧的把鸡蛋放回冰箱,谁知道方才还在熟睡的孟青岑正好推门进来,何隽永赶忙用手遮住眼睛急急的往厨房外走,却被他一把拉住,连手也给拽了下来,她别过头去拼命挣扎,他不知道哪里来的那么大的力气,只用一条手臂,就把她连手带腰箍得死死的。

“给我看看,”他把脸硬凑到她别到肩膀那边的脸上,另一只手拨开她细碎的刘海,顺势把她的脸蛋捞回来,手掌握住她一侧的脸蛋儿,把她从额头到下巴一通细细的打量,“没洗脸呢……”

何隽永登时怒了,身体扭动着拼命想挣脱,孟青岑却不动如山,定定的望着她因怒气晕红了的小脸,突然一手兜住她的后脑,搂抱着把她摁到墙壁上,低头噙住她的双唇。

何隽永被他突如其来的疯魔打散了魂魄一样,起初双手还死命的推挤着他的胸膛。

她突然痛叫一声,是他在她肩头狠狠的咬了一大口,她皱着一张小脸吃痛的去摸自己肩头的齿痕,嘴里嘟囔着:“就会欺负我……”

“那你给不给我欺负…”他又凑过去亲吻自己咬出的齿痕,一把揽紧她的腰身,她企图用手撑开他贴紧的胸膛,他空出一只手,把她的右手夹在腋下,左手掰到后腰处被他的左手攥住,此刻的何隽永简直没有任何招架之力,两只眼睛瞪得圆圆的,气得小脸红红的。

“海海,说啊,到底给不给我欺负…”他的口鼻送出的气息也微微发颤。

“不给!就不给!”何隽永急了,这算什么?大清早的就纠缠不清,昨晚她质问他的那些问题他一个还都没有回答,没有保证、没有承诺,虽然就算做出什么诸如“我错了,不会再跟她接触了”或者“以后一定会对你好的”这类保证、承诺。

也只不过是给你搭了一座空中楼阁,看是看得见,摸是永远别想摸到,但是,最起码的悔过的姿态总要有吧,她在被窝里哭到睡着,他不会不知道,却一句话都不说,什么都没做,凭什么还要他碰她!

孟青岑的手指停下来,顿了顿,温热的手掌滑到她的肚子上,轻轻抚摸了几下,便松开她的身子,他低着头,粼粼的睫毛轻颤着,撩动着她怨怼翕动的心。

“眼睛肿成这样,今天别去上班了。”孟青岑切了几片黄瓜片,让她敷在红肿的眼皮上,何隽永不答应:“昨天才跟公司说销假复工,今天又请假,不是很没信誉。”

“同事问你怎么办?”他用平底锅熟练的煎着火腿蛋,吐司面包金黄金黄的躺在烤箱里,开水器的热水正在冒着突突的白烟,整间厨房满满的烟火气,竟让何隽永有种错觉,他操作这一切时,是那么的自然而然天经地义,就仿佛他们这两年的婚姻生活,每一天的清晨都是这么渡过的。

“实话实说啊,让你气的呗…”何隽永重新换了两片黄瓜,对着橱柜上的玻璃,查看眼皮的红肿程度,正扒拉着肿眼皮,猛地觉察时间紧迫,噼哩噗噜的跑到卫生间洗漱换衣服,刚拿起眼影,想用大地色让眼皮看起来不太肿,又忽然警醒自己已经怀孕了,彩妆多少都是含铅的,于是只能放弃化妆。

“走吧,”孟青岑已经衣冠整齐的站在玄关那里,背上背着双肩包,手里拎着一只保温袋,“送你上班。”

“不用了。”何隽永还真不适应这种莫名其妙的殷勤,明明每天都是自己开车上下班,谁要他送了!

孟青岑也不说话,一路跟着何隽永下楼。到了楼下停车位,何隽永解锁车子,刚要拉开车门,车子又自动落了锁,一抬头,原来是孟青岑用另一把备用钥匙锁了她的车。

何隽永顿时无语,这么幼稚的行为,完全不是她所熟悉的孟先森的风格,她抿住嘴唇,趁他跟遛金毛的邻居打招呼的机会,快速解锁打开车门,一屁股坐进正驾驶位,落下中控,哈哈,一顿操作行云流水,要是李半绒守在旁边,肯定给她录个视频发网上去。

可她刚发动车子,想把车倒出车位,往后视镜一瞧,孟青岑倚着她的车屁股跟遛狗的邻居聊上了,她摁了几下喇叭,他压根不理,继续逗弄着金毛,邻居含笑往车子这边望了望,就知趣的牵着金毛走开了。

“你走开,我要迟到了!”何隽永摇下车窗,回头冲车尾的孟青岑叫道。

“坐我的车比较快。”他不紧不慢的看看腕上手表的时间,反正他比她开工的时间迟半个小时,他可不急。

“你!”何隽永简直怒火中烧,忽然想到自己还怀着孕呢,连忙舒口气,默念着:不生气不生气,不能让闺女生出来长得像气球一样。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坐他的车吗?坐就坐!谁怕谁!自己愿意当司机受累,随便啦!

她把车子熄了火,拔掉钥匙,开门下车,锁车,呵呵,孟青岑立刻跑过来把自己的车子解锁。

说实话,何隽永再坐进副驾驶位,心里着实膈应,但是,这个位置本来就是她的,凭什么膈应人的坐了,她这被膈应的就放弃?难道梦初芽坐遍这台车的所有位置,她还把车砸了不成?不行不行,不能扩大既有损失。

心里正乱着,大腿上多了一只保温袋,车上也开了暖风。

“趁热吃吧,吃完就到你公司了。”孟青岑发动车子,开出小区,沿路的车流渐渐密集,早高峰就要到了。

何隽永喝口热热的牛奶,吃着吐司夹番茄火腿蛋,胃口暖和了,心里也平静了些。

她一边嚼着吐司,一边望着车窗外一台台穿梭的车子和疾步赶车的人流,她想,幸福是不是就是她现在这样,老公在身边给她当司机,她悠闲的吃着老公做的可口的早餐,肚子里怀着可爱的宝宝,九月的天气,不冷不热,无风无雨,世界依然喧闹,而她此刻的心,很静…很静……

“想什么呢?”孟青岑瞥见她一直发愣,笑着问她。

何隽永被他的话打破了冥想,收好保温袋,摁开储物盒的盖子,抻出一张纸巾擦拭着油乎乎的小嘴,擦着擦着,目光被纸巾包装下面一个金色的圆柱体吸引,她伸手取出来,把金色的圆柱体在眼前转了转,原来是一只娇兰的唇膏!

“我在想,孟老师什么时候新添了涂唇膏的嗜好!哼哼!”何隽永动动膝盖都知道是怎么回事,把唇膏放在中控盒的凹槽里,目视前方,不再说话。

孟青岑瞟了一眼那管唇膏,不觉蹙起眉头。

不一会儿,车子停在“羽氏F二次方生物科技有限公司”所在办公大厦前,何隽永推开车门下了车,头也不回的朝大厦的旋转门走去,齐肩卷发小白鞋、卡其色风衣水桶包,这时髦又俏皮的姑娘,就是他孟青岑的老婆,瞅着那一扭一扭潇洒的小背影,孟青岑忍不住抿嘴笑了……

医科大总院。

孟青岑一到医院,直接去病房看望了可尘和母亲,抱了一会儿儿子,又从母亲那里了解下病情,感觉可尘的病情恢复得还算稳定,于是放心的回到自己的办公室。

一大早的办公桌上,照旧有一套肯德基的早餐,今天是豆浆和饼卷鸡扒蛋,玻璃茶壶里已经泡好了铁观音,淡淡的茶香轻轻的飘溢开来。

“哟哟哟!”后面匆匆赶进办公室的同科医师关庆苏,一面整理着白大褂翻卷的衣领,一面冲孟青岑桌上的早点咽唾沫。

“拿去拿去…”孟青岑一看关庆苏这副衣冠不整的样子,就料到他昨晚又不知道跑哪里鬼混去了。

关庆苏神速的把早点抓在手里,冲孟青岑呲牙一笑:“羡慕啊,你说吧,都是帅哥,我还是单身,咋你这已婚带孩儿的,每天都有妹子伺候着泡茶打饭知冷知热的,我倒好,搭人搭钱,人家还不一定搭理我。”他坐回自己座位上,双脚翘到桌角,正大口啃着卷饼,眼见小布背着英文字母印花的布袋子走进来,忙大声嚷嚷:“小布布啊!给哥哥冲杯咖啡好吗?就你喝的那种!”

小布生着一张短短的娃娃脸,扎着两条短短的麻花辫子,圆圆的眼睛戴着一副黑框眼镜,嘴巴当真樱桃一样小巧,整个人看起来根本不像个二十几岁的医学生,有些患者总以为她未成年。

“好,我喝的榛果拿铁味道偏甜,关老师可以吗?”小布拿过关庆苏的杯子和自己的马克杯,撕开两袋速溶咖啡粉往杯子里倒。

“可以可以,我不挑嘴哒。”关庆苏美滋滋的接过小布冲的咖啡,喝了一口,嘿!温度刚刚适口!

“关老师你怎么能吃孟老师的早餐呢?!”梦初芽悄无声息的突然出现在关庆苏面前,吓得关庆苏一口卷饼没嚼透,差点噎着。

“是我让他吃的。”孟青岑一边喝茶,一边翻看电脑里的资料。

关庆苏得意的向梦初芽挑挑眉毛,把手里的卷饼全塞进嘴里,梦初芽狠狠的瞪他一眼,回身到孟青岑的办公桌前,把两杯星巴克咖啡放在孟青岑面前:“孟老师,那你的早点吃什么?我再帮你去买一份吧。”

孟青岑从电脑前移开眼睛,含笑望着梦初芽,当她的容貌映入瞳孔的一刹那,他眼底的眸光有波光闪动,然而,也只那么一瞬,他的心就恢复了平静:“初芽,别麻烦了,以后我都会在家里吃早点。”

“为什么?之前,你不都是吃外面的早点吗?而且肯德基麦当劳的早点很干净的,还有门诊那边的便利店也是,好吃又卫生。”梦初芽不肯罢休的争取着为孟青岑服务的权利。

“我老婆孕吐很厉害,吃我做的早点会舒服一点,做都做了,我就一起吃了,以后就不麻烦你了。”

梦初芽刹那间露出一副“万万没想到你会说出这种话”的表情,面上原本清丽的可人的线条顷刻间垮了下来,身体僵直的站在他的办公桌前,盯着那两杯星巴克咖啡发愣。

“好啦好啦,准备查房了,查完房门诊,小梦帮我盯着点儿那位专挂我号的宋阿姨,她来了我就躲,怕怕哦!”关庆苏帮着圆场,冲小布挤挤眼睛。小布会意,过去扯了一下梦初芽的袖子:“走啦,迟到主任会骂啦。”

关庆苏带着两个实习生出去后,孟青岑拿起手机给何隽永发了条信息:“怎么样?有没有不舒服?”等了半分钟,没等来回复,他叹口气,收起手机,起身去查房。

查房的时候,孟青岑和关庆苏跟在堪称“灭绝师太”的妇产科大主任身后,一路听着护士长挨骂。

“窗台不能放食品不知道吗?!”

“谁的椅子没收起来?!”

“刚生的孩子捂两层被子受得了吗?!”

……

“还有你!关医生!别光顾着和小护士打情骂俏!昨天你的第三台手术家属投诉你了,给我把事情经过打个报告!下班之前我要看!”

瞅着大主任拂袖而去的身影,关庆苏嗷嗷叫了两声:“喝口凉水都塞牙呀!”

“昨天还没听说那台手术有问题,今天怎么就被投诉了?”孟青岑匪夷所思的瞧着关庆苏。

“哼哼,我明白怎么回事,病人家属窝着火呢,”关庆苏拉着孟青岑到走廊拐角的休息区吸根烟,“产妇是我一个学妹,给她剖宫产完我才认出来,谁知道她老公是个醋缸,一门心思认定她老婆故意让我给做手术,说我占他老婆便宜了,刚下手术台没一个小时,两口子就吵上了,我一看情况不妙就躲了,就这点事儿。”

孟青岑点点头,手指不自觉的解锁手机,查看未读消息。

关庆苏瞧着他又一次露出失望的表情,忍不住乐出声:“老孟啊,你也有今天!哈哈哈哈……”

孟青岑收起手机打了个哈欠。

“就我说话这几分钟,你一共看了四次手机,等谁消息呢?今天把小梦撅得够呛,这可不是你的风格。”关庆苏又点上一根烟,脑子里琢磨那破报告怎么打。

“我是什么风格?”孟青岑忽然好奇起来他在关庆苏这种风流公子哥心目中的形象。

“你呀,有个分水岭,我说了,你可别跟我急眼。”

“说呗。”说着说着,孟青岑又把手向衣袋里的手机摸过去。

“咱俩共事也六七年了,就我所见呢,你这人的变化有个分水岭,”关庆苏狠吸了一口烟,“可尘他妈妈的去世,就是这个分水岭!在这之前呢,你简直就是个完美好男人,连我后妈那种认定了男人没一个好东西的老太太都稀罕你,说哪个女人嫁给你,一定是上辈子把佛祖的命救了。

“哈哈,可尘他妈刚没那会儿,我都以为你得终生不娶了,索性还好,挺到第四年,还是另娶了,说实话啊,人家何妹妹真心不错,这年头儿,哪有小姑娘乐意一进门就当后妈的?!还当得不比亲妈差,可你呢,堪称渣男,说实话,我都没想到你能这么渣。”

孟青岑一时无语,渣这个字,从来跟他是不沾边的。

“说你渣呢,完全从女性角度,搁我这儿,那叫……魅力!”关庆苏暗暗笑着,眼看着孟青岑又把手机拿了出来。

“我怎么渣了?”孟青岑看了一眼何隽永的头像下,依然没有任何未读信息。

“这么说吧,就在昨天,我还坚定的认为,你早晚得因为梦初芽跟何妹妹离婚呢!”关庆苏吸完最后一口烟,把烟蒂掐灭,投进垃圾桶上方的烟灰池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