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松说——历史上的今天》来到了9月1日。1923年的这一天，日本爆发了关东大地震；1983年的这一天，韩国大型民航客机被苏联战斗机击落；今天也是二战正式爆发的日子，还是著名指挥家小泽征尔的生日，生日快乐！

今天是开学的日子，有很多人会觉得今天很痛苦，也有很多人会很高兴，比如我当年每到9月1日开学的时候就很兴奋，北京的9月，秋高气爽，走在校园里，风吹开领口，我就觉得自己青春逼人，可惜现在青春已逝。

1923年的这一天，日本爆发了关东大地震。日本的关东地区包括东京以及周围的地区，强烈的地震把地震局的仪器都给震坏了，所以也没测出来震级到底是多少，当时推测可能是7.9级。很多年以后，又确认关东大地震的震级是8.2级，这个震级应该算是日本有史以来最高的震级。日本是个地震高发的地方，整个国土几乎全在环太平洋地震带上，全世界平均每年20%左右的地震都发生在日本，10%左右的海啸也都发生在日本。你想想，日本的国土面积就这么大点儿，全世界的国家，大概得有一百九十多个，居然有20%的地震发生于此，可以说日本人生长在一块“悲怆”的土地上。我觉得日本的民族性就和日本的地理位置有关。日本是一个多灾害的国家，土地狭小，人口众多，平原又少，到处都是山，但正是这样的环境造就了日本独特的民族性。

日本经常经历大地震，包括2011年那次大家还记忆犹新的“3·11”大地震，这次大地震的震级高达9.0级，是日本历史上扳着手指头都能数得出来的最大地震之一，这种地震通常都是毁灭性的，但是在这次地震中，日本竟然有不少建筑没有倒塌，可见后来日本建筑的防震能力有多么强大。但2011年的这次地震导致了日本的核电站受损，地震也引起了巨大的海啸，从而造成了重大的人员伤亡。在1923年关东大地震的时候，日本的建筑质量还没有现在这么优良，那次大地震造成了非常重大的损失。日本的建筑大多是木头做的，大家看日本电影、电视剧就知道，木头房子的缺点就是很容易起火。关东大地震发生的时候正好是中午，家家户户正在生火做饭，所以地震一发生，到处都是火源，最后震倒了十五万多间房屋，然后又被大火烧毁了四十多万间，摧毁了东京60%以上的房屋。当时日本正在建几万吨重的大型战略巡洋舰，半米厚的装甲都被震裂了，整个巡洋舰基本上只能报废。还有最惨的一件事，当时四万名老百姓逃到了东京的一个大广场上，大家觉得这儿最安全，结果正好有台风刮过来，台风加上大火，使四万人一起被烧死在那个广场上，一个都没有跑掉，非常惨烈。

关东大地震中，日本总共死了约十五万人，而且像所有的大灾之后一样，在震后还发生了大瘟疫，民间出现了各种的混乱，所以从那之后日本就开始频繁地进行地震演习。这些地震演习不光是教人们学会如何逃生，还要演练各级政府的组织应变能力、媒体阻止传谣的能力等。关东大地震之后就曾经产生了各种谣言，其中一个流传最广的谣言就是说在日本的朝鲜族人往水井里投毒。大家知道朝鲜在1910年被日本吞并，直到1923年朝鲜人民仍一直在抗争，一直在争取独立。朝鲜族和大和族这两个民族一直就很不和，当时震后就有谣传，连日本的报纸上都登出来了，说这些在日本的朝鲜族人投毒，才导致了日本的大瘟疫，结果因此爆发了日本民众对朝鲜族人民的大屠杀。日本人当时就到处设卡，只要发现有朝鲜族口音的人，会被就地打死。最后日本警察都出来辟谣说不是朝鲜族人投的毒，水井浑了其实是地震的一种自然现象，可见当时谣言传得有多厉害。所以不管是应对什么灾难，一定要有各种紧急预案，一定要事先进行演习，不然灾难一发生就会出现种种混乱。在这次日本大地震中，由于谣言，大概有六千名朝鲜族人被屠杀。后来连日本警察都出来保护这些少数民族，警察局长还亲自舀了井里的水喝。但日本人坚决相信是朝鲜族人投了毒，他们在干坏事儿，最后导致了很多不应该发生的混乱与悲剧。

关东大地震中的救援也很让人感动。当时世界各国都向日本进行了援助，第一个赶到日本的国际救援队就是我们中国的北洋政府派出的国际救援队。当时中国上下还一起为日本募捐，梅兰芳等演艺界名人都登台义演，为灾区募集了大量的资金，集结了大量的物资。溥仪也拿出来好多钱捐给日本，溥仪后来被抓起来审判的时候说：“我1923年的时候还真没想当汉奸，那时我住在紫禁城里，日本地震我还捐了钱。”

从那次大地震以后，日本通过不断演习，慢慢对地震有了强大的防御能力，成为全世界防震建筑水平最高的国家，以至于后来世界其他国家都要向日本人学防震技术，或者请日本人来帮助建房子。美国“9·11”事件中被飞机撞塌了的世贸大厦，后来就是由日本人进行重建的，现在它的防震水平是非常高的。大家知道，要想让一个建筑防震，最重要的就是不能让这个建筑刚性太大，如果建筑是刚性的，一震就断了，所以要想防震，建筑就得有一定的柔性，能在一定的振幅范围内摆动，这样就能缓解和对冲地震带来的冲击力。我参观过日本后来帮助建设的美国新世贸大厦，也参观过日本的防震建筑，那些建筑的底下都有一个特别深、特别大的池子，那是非常大的一个空间，里面悬着一个巨型的大球，也不知道是钢球还是铁球，一直在那儿摆动，这个大球就是为了保证地震的时候重心平衡。我父亲是清华水利工程系毕业的，他就是搞抗震技术研究的，我家有很多这方面的资料，所以有时候我会比较关注日本的防震技术。

日本有各种各样的抗震技术，除了用大球摆动来提高建筑的抗震能力，还有一种用水槽来提高高楼抗震能力的技术。日本因为土地面积小，而人口太多，所以必须要建高楼。这和美国不一样，像我居住的美国加州也在环太平洋地震带上，但加州的房子全是木制一层的，连地下室都没有，即使有地震房子塌了也不会遭成大的死伤。我在加州经常遇到地震，五点几级的地震就“咚咚”响一通，也没有一个人跑出来，大家都是该干什么干什么。我第一次遇到地震的时候还往外跑，还没跑到门口，地震就停了，后来就知道跑也没用，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得了。当然加州也发生过大地震，旧金山也发生过大地震，半个城都震毁了。而日本和美国不一样，没有办法建这种一层的小房子，因为人口太多，只能建高层建筑。但日本的高层建筑防震水平之高确实是举世无双的，其中就用到了一种“沉水槽”技术，就是上面每隔几十层就沉在一个大水槽里，另外几十层再沉在一个更大的水槽中，因为水是有阻尼力的，其实跟下面悬一个大球是同样的道理，就是地震的时候楼可以左右摆动，但不会断，不会倒，不会塌。所以2011年的这次九级大地震，日本有一些建筑居然没倒塌，这在全世界都是奇迹，是极为罕见的。这么高震级的地震，我想如果放在其他任何一个国家，即使是美国，比如洛杉矶，也得全部夷为平地，所以日本后来的抗震技术真是太厉害了。

下面来说说1983年冷战时期的一场悲剧。韩国民航一架波音747客机——这在当时算是世界上最大的飞机——载有240名乘客及29名机组人员，被苏联的战斗机击落。这次飞机失事也是冷战时期的一个谜，当时客机居然偏离航线达五百多公里，大家知道波音747客机并不是老飞机，在当时已经算是很先进的飞机，不管是导航，还是雷达，各种设施都不错。但这架客机居然偏离了航线，进入了苏联领空，结果在苏联领空被当时全世界都不知道的一种叫苏-15的战斗机击落。那时苏联也向其他国家出口战斗机，在中东战争的时候，苏联向友好国家出口的最先进的战斗机是米格-23，但苏-15战斗机是苏联的一种秘密武器，比米格-23要先进，是苏联用来保卫自己国土领空的一种战斗机。

这架民航客机被击落的事件到现在也没有一个定论，韩国客机为什么会偏离航线，苏联的战斗机为什么会击落它，都成了一个谜。当时苏联的苏-15飞行员讲：“我当时正在休假，突然被部队叫回来，关在一个小屋里，然后就让我驾驶苏-15起飞，起飞以后我就看见了这架飞机。”据飞行员讲，他当时就知道这架飞机应该是波音747客机，因为这种型号的飞机有一个特别明显的特征，就是它有两层。当时全世界只有波音747客机有两层，上面鼓起一个包，像额头一样。他说：“我当时已经看出来这是一架波音747客机，但是我并没有向地面汇报这是客机，我觉得这就是帝国主义的阴谋。”他说，“我们长期接受的就是这种教育，我虽然看到这是一架民航机，但是我不认为里面有乘客，我认为这是美帝国主义用一架民航机冒充侦察机来侦察苏联的，所以报告的时候就说我看见了一架运输机或者是侦察机。”地面一听说这是美国来的侦察机，就命令飞行员采取措施，地面给他的命令不是“击落”，而是让飞机“迫降”。苏-15的飞行员先是发射了警告弹去警告这架飞机，但这架飞机居然不为所动，所以这也很蹊跷，发射那么多炮弹，在黑夜里都能很清楚地看到炮口的闪光，但这架客机的飞行员居然不为所动继续飞行。于是苏联战斗机就又发射了两枚导弹，把这架客机击落了，飞机上的二百六十九人全部遇难。其实原来这架飞机上总共是二百七十人，因为飞机要跨越太平洋飞行，所以要在美国的安克雷奇机场加油，加油的时候乘客可以下去买东西，上卫生间，等等。结果有一个人因为上卫生间没有赶上飞机，当时这名乘客还非常懊恼，后来这架飞机被击落了，只有他一个人幸存。

在冷战时期曾经发生过两次苏联击落韩国民航客机的事件，“两伊”战争的时候也发生过美国军舰发射防空导弹击落民航客机的事情，伊朗的客机也被击落过。所以战争期间最倒霉的还是老百姓，冷战还不算是真正的大战争，就是双方对峙、紧张，这期间都发生过这样的悲剧。

最后祝小泽征尔生日快乐！小泽征尔作为世界级大指挥家，是第一个站到国际舞台上的日本指挥家，也是第一个站上国际舞台的亚洲指挥家。大家知道日本音乐家层出不穷，小泽征尔、 坂本龙一、久石让等，都是蜚声国际的大音乐家。小泽征尔其实是在沈阳出生的，他生于1935年。1931年发生了震惊中外的“九一八”事变，当时日本已经占领了中国东北，东北来了大量的日本移民。小泽征尔就出生在沈阳，上小学时才回到日本，所以他会讲中文，而且他讲的中文还是有东北口音的中文。小泽征尔非常喜欢沈阳，还曾经提出要和艾敬一起演出，因为艾敬也是沈阳人。艾敬的歌中还唱到：“他可以来沈阳，我不能去香港……”小泽征尔对中国的音乐极为痴迷，他曾经说过：“《二泉映月》应该跪下来听……”这句话咱们中国人听起来会很感动，但其实日本人天天都跪，不光听音乐的时候跪着，吃面条的时候也跪着。

小泽征尔是第一个在维也纳新年音乐会担任指挥的亚洲人，他还在维也纳新年音乐会上用中文向全世界问候“新年好”。小泽征尔曾经师从卡拉扬，指挥过全世界最好的乐团，还曾指挥过维也纳爱乐乐团，指挥过美国从西岸到东岸的各大乐团，包括波士顿交响乐团，后来还一直是旧金山交响乐团的音乐总监加指挥。小泽征尔长得也很帅，而且很有“范儿”，大家可以去看他指挥的视频，他指挥的时候有点儿像吉他独奏，像演奏摇滚乐，特别有激情。小泽征尔生日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