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一章 终可成眷属 姻缘因情定。

华谣的话中之意,无疑就是说曲知婳纵使是设计杀害了宁王和蔺妃,她也是无罪的。毕竟,是宁王和蔺妃叛逆在先,意图设计谋害皇后沈无胭,这又是何等的恶行。

而丁南奚听到曲知婳无罪以后,也欣慰地闭了闭眼,最要紧的是,他亲耳听到了神医夏流说,曲知婳母子平安。而丁南奚,此刻被侍卫押起来,他也没有反抗,只是笑道:“公主既然已醒,我愿认罪伏法。”

“你我儿时一场兄弟情谊,远不该如此,但是,你父丁佩弑君夺位,恶贯满盈,实在罄竹难书。”曲舯弈其实本也不愿意将这些恶事联系到丁南奚身上,他一直无法接受儿时最好的玩伴竟然如今成了这副模样,他虽不忍,但丁南奚毕竟还因丁佩的唆使而害人无数:“阿奚,不要怪我。”

“我不怪你。”丁南奚当真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早没了一开始对抗质问的嚣张口气,想必曲知婳有孕又在鬼门关走了一遭一事,属实给丁南奚打击甚大,如今的他,只是痴痴地看着曲知婳,轻声说道:“现在的我,只望婳儿好好的,便是了。”

曲舯弈也闭了闭眼,一挥手道:“带走。”

“且慢。”曲知婳执意从内殿中走出来,虽然她身上的毒性因夏流及时施针,已经完全排除,但有孕的她备受施针的苦痛折磨,面色也憔悴起来,但她要做的,还是想要保住丁南奚,便被婢子扶着走到大殿上,朝曲舯弈行礼道:“臣妹愿以丰尧虎符令,号令丰尧上下降于逍遥,自此,丰尧国成为逍遥国中一城池,永不再犯,永世称臣。除此之外,丁南奚也愿意被褫夺驸马都尉一职,将丁府家财悉数充公,作赈济灾民之用,臣妹也愿意被贬为庶人,来换取丁南奚一命。”

曲知婳一开口,拖着那虚弱的身子硬走上殿来,又说出这样一番话,当真是让丁南奚惊愕的哑口无言。

曲卓彦只替曲知婳抱屈:“婳儿,你这是何苦呢?”

“婳儿……”曲舯弈沉吟半晌,华谣也在一旁拉扯曲舯弈的衣袖,示意他从轻发落,曲舯弈看着曲知婳执着痴情的脸颊,也觉得一开始就是曲奉鸣为了一国安宁,执意把曲知婳远嫁这事是有负于一个少女的芳华,便道:“既然如此,那便,饶了丁南奚一命。”

“丁南奚不是已经被立斩决了吗?”华谣狡黠地笑着,瞟着丁南奚,随后朝他行了一礼:“公主腹中之子,以及公主的驸马都尉,该是我们华府失散多年的小公子华仁恕才是呀,长兄受我一拜。”

华谣一出这话,无疑是为了平息群臣怒火,而要丁南奚这个人死去,但碍于不愿曲知婳孤儿寡母,才要给真正的丁南奚重塑一个身份,且这个身份,需是华仲衍那种德高望重的老臣为依附,况且,华谣也觉得,若能改过,善莫大焉,如今既然丰尧兵权已经收归逍遥,丁氏满门的财赀也都收归国库,也实在无须要丁南奚偿命,毕竟,丁氏满门,丁佩和丁北宓已死,丁南奚苟活于世,也无法再行作恶。

但华谣这样的反应,却令曲舯弈、曲卓彦、丁南奚、曲知婳都惊愕不已。

丁南奚一时语塞的不知该说什么:“华谣……”

华谣只是莞尔道:“叫我二妹。”

丁南奚一时又感动,又懊悔:“我妻妹杀了你们华府满门,你们却还能以德报怨……”

在丁南奚提及华府那些枉死的人时,华谣虽也悲哀和气愤填膺,但一想到丁北宓惨死,倒也释然,不想再多加怪罪,华谣把曲知婳扶到丁南奚的身边,“我只希望,往后,你待公主好,待小郡王好,待天下百姓好,忠君,报国。”

曲舯弈虽然知道华谣有心放丁南奚一马,但还是想问她的想法:“阿谣,你搞什么?”

华谣用手扣了扣曲舯弈的掌心,示意他放心:“丁佩罪行的确罄竹难书,但丁南奚并无策划弑君之行。再一个,不可否认的是,丁南奚的确文韬武略样样精通,这个才安稳下来的乱世,需要唯才是举。”

曲舯弈颔首一笑,说道:“往后,贞仪公主的驸马都尉,就是华府的嫡长子,华仁恕。”

丁南奚喜出望外,热泪就要涌出眼眶,赶忙下跪谢恩:“谢太子殿下。”

曲知婳扶起丁南奚,抱紧了他僵硬的身子:“你没有事了,我们都不会死了。”

丁南奚一时自责得很:“往后,我必定倾尽全力,好好待你与我们的孩儿。”

丁氏作乱的风波总算到此告一段落,曲舯弈重掌大权以后,又收获丰尧兵马,逍遥吞并丰尧这一等强国,一时间,逍遥国风光无两,万国来朝,但曲舯弈还是以太子的身份理政监国,曲卓彦以琏王身份辅国。

又一月——逍遥国上下披红,朱赤软绸镶挂城楼,又是一次盛世婚宴。

这一次,是华谣与曲舯弈的婚事——因为丁氏一族叛乱,丁北宓不能以太子妃之仪入葬皇陵,自然也不需曲舯弈为她服丧,曲舯弈在平息风波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要娶她梦寐以求的华谣为妻。

这一次,新娘是华谣,新郎还是曲舯弈,媒妁倒变成了一直由华谣提携的心腹棠梨,她成了继华谣以后的第二个司缘。华谣如今,虽然是第二次穿上凤冠霞帔,但这一次,却是她一生最想拥有的一次婚仪,终于,她不是配角的媒人,而成为了新娘。

这一次的婚宴,是逍遥国国力最为鼎盛的一年,也是万邦臣服、千国来贺——

华谣第一次走在宽阔的殿阶上,俯瞰天下臣民都言笑晏晏、发自内心地朝她恭敬喊道:“恭请太子妃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华谣转过头,曲舯弈从另一端走过来,心满意足地过来牵她的手。

两个人最终还是走到一起,共同牵着同一段喜绸,并从万国臣民的面前走到九重天上,虽然口称的是千岁,但却所有人都知道,曲舯弈就是这无冕之王,万岁之尊。

棠梨也是因新任司缘的身份,为华谣和曲舯弈作了婚宴的司仪,华谣看着意气风发的棠梨,脑海里却想着枉死的姜楚楚,这天下第一媒人的位置,本也该是姜楚楚的,但她却为了保护华谣,而自尽而死。

华谣渐湿了眼眶,随着曲舯弈走到大殿上。

棠梨高声学着华谣的说辞,让他们先朝天地一拜:“一拜天地敬百神,自此江山定乾坤。”

棠梨见沈无胭没有来,先是一时迟疑,但华谣却坚定地朝棠梨点了点头,棠梨这才会意到,是沈无胭自己身居田园,不愿再现于深宫之中。

棠梨又开口,要这一对璧人再朝祖宗牌位二拜:“二拜君王谢高堂,虔祷逍遥万世昌。”

“夫妻对拜共结发……”棠梨说到第三句话,突然一时语塞,华谣就含笑着用唇形在下面提醒着她,棠梨想也没想这话出来到底对不对,就学着华谣的唇形喊道:“子孙吃香又喝辣!”

这不太文雅的话一出,可惹了满殿笑话,华谣也窃笑着,棠梨有些尴尬地进行了下一个流程:“请太子殿下和太子妃娘娘举杯敬谢山河天下、群臣万民,往后的逍遥,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曲舯弈和华谣都憋住笑意,共同举起玉杯朝殿下一敬,随后两人相视一笑,似乎不在一起前,有千言万语,在一起的时候,又只是默契和欣喜的哑口无言。

“礼——成——”棠梨高声说出这一句礼成,也是松了一口气:“请太子殿下、太子妃进内殿安置!”

棠梨话音才落,殿外就是山呼千岁的声音,如排山倒海袭来:“太子殿下、太子妃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华谣和曲舯弈被喜娘扶着起身,两人转而就往内殿走去,棠梨在身后率领一众官媒署指派的喜娘和东宫所有的婢仆跪拜道:“微臣恭祝太子殿下、太子妃娘娘新婚大喜,恭祝二位白头偕老,相好百年。”

随后,棠梨便带着两个喜娘走到了内殿之中,华谣盖着朱红喜帕坐在软榻上,而曲舯弈则是又朝群臣敬了一次酒,才辗转走进来。

华谣坐在软榻上等了约莫半个时辰,内殿之内罩着盖头相对令她感觉压抑逼仄,华谣猛地就一把掀了自己头上的盖头,把盖头往榻上一掷,抱怨道:“当真是要闷死个人了!”

“小姐!”华谣这样的做派可吓傻了棠梨和喜娘,棠梨赶忙凑上前去,悄声说道:“我的二小姐姑奶奶啊,你现在可是太子妃啊,这万国来贺,给你贺喜的场面儿都堪比当年先帝封后了,你倒是给我个面子……”

棠梨话音才落,华谣樱唇一翘,曲舯弈也总算到了殿中。

棠梨把盖头给华谣披好,又让喜娘给曲舯弈递上了喜秤:“请太子殿下拿起喜秤挑起喜帕,从此与太子妃娘娘,一生携手,富贵荣华。”

但显然,曲舯弈是看见华谣方才自己掀了喜帕的一幕的,微醺的酒意令他也有些忘形,便坏笑道:“哟,我的新娘子着急啦,自己揭个盖头,就来找我了?”

“这盖头盖的时辰也太久了,都要把人闷死了。”华谣又是闷闷不乐地把盖头自己掀开了一角,“往前我做媒妁的时候,也还没这么”

棠梨一下子就不知道该何去何从,最后,曲舯弈见华谣依旧调皮地掀开了喜帕,就随着她掀开的一角,用喜秤把她整个喜帕揭下,曲舯弈也慢慢坐在了华谣的身畔。

棠梨这才放下了心,喜娘又递了一对合卺酒上前,跪奉在两人眼前:“请太子殿下、太子妃娘娘饮合卺酒,从此,琴瑟和鸣,长长久久。”

棠梨真是不想给她这个总起幺蛾子的二小姐再多做一刻的媒人,便急忙道:“上饽饽。”

华谣咽了咽口水,年长的喜婆很快就把两个生饽饽递了上来,华谣动筷夹着一块饽饽,在口中嚼了嚼,但也实在是咽不下去,那些喜婆看这新嫁娘还满面的羞赧和不适应,特意促狭着问道:“娘娘,生吗?”

“……你去换个熟的来,我……本宫……”华谣竟一口把那生饽饽吐了出来,语出惊人地摸了摸小腹,直截了当地说道:“本宫饿了!”

“什么?”这话倒让曲舯弈也一瞬间就懵住了,毕竟当时他和丁北宓大婚时,丁北宓是满面羞赧地说着要生,华谣竟然不说要生,还说自己饿了……曲舯弈哭笑不得地问道:“太子妃饿了?”

“是,本宫,饿了。”华谣把螓首一偏、下颌一翘,笃定道:“就得吃熟的。”

棠梨也是觉得这华谣属实是不给曲舯弈这个太子夫君面子,也拧了拧眉道:“那也不能吃饽饽这么寒酸的东西啊……”

华谣却显然不爱听棠梨这话:“往前,那么多女子,最尊贵如皇后娘娘,连这生的寒酸的饽饽都吃了,还言笑晏晏的,怎么我一介太子妃,就不能吃个熟的粗粮了?”

“说得有理。”曲舯弈无语地扶额,心想华谣这妮子真是颇多鬼点子,但也宠溺地由着她:“去拿吧。”

待到棠梨和喜婆都走后,曲舯弈显然要向华谣服软了,直接有些委屈地问道:“阿谣,你闹什么啊,不愿意给我生个小公子?”

“谁说这新娘子就必须吃生的了?”华谣又是把那若削的下颌不知天高地厚地翘起来,反问曲舯弈道:“我若是,不愿意生呢?”

曲舯弈也害怕华谣与他争执,坏了这团圆的氛围:“……那就吃熟的?”

华谣扳过曲舯弈的双肩,如今天下太平以后的曲舯弈,反倒不似从前孱弱,身子骨也变得硬朗了起来,华谣认真地说道:“这不是吃不吃的问题,而是,生,还是不生,要看你往后的表现。”

曲舯弈宠溺地弹指点在华谣的鼻尖上,哄笑道:“那我好好表现,总能让我们太子妃,给我生一个白白胖胖的大小子了吧?”

“又错!”华谣竖指挡在曲舯弈的唇前,“愿意生男还是生女,可不能全听你一个人的意见。”

曲舯弈又是满脸无奈地抱住华谣:“好好好,是是是,太子妃说什么,就是什么。”

华谣这才心满意足地让曲舯弈稳稳地抱着:“这还差不多。”

……

后事——

官媒署自此成为与六部平级之官所,其署内长官拟职称司缘,由从事媒妁行业经验资深的女子任职,与六部尚书同阶享俸。再后,官媒署为未婚男女择选配偶时,下设意向配偶一栏,以个人本身择偶意愿为主,不再由官媒署或双方父母强制分配。

而后,太子曲舯弈当政十月,终俯顺民意,登基为帝,前太子妃丁北宓因丁氏一族叛乱,未能入葬皇陵。曲舯弈登基后,册封太子妃华谣为中宫皇后。

然则,太子曲舯弈登基翌日,即禅位琏王曲卓彦,已怀胎十月的琏王妃华青词又入主中宫为后。

曲卓彦登基当日,皇后华青词诞下皇长子,翌日,曲卓彦又禅位与皇长子,拟幼帝名曰:吾仁。

问曰:二位太上皇及太后何在?

答曰:天地山水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