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谈Ⅱ:逍遥城

人生天地阴阳间,一阴一阳之谓道。欲念生恶人间事,阴阳鬼术何处解,晋城北街渡灵馆,渡灵者,张淼南歌是也。

1

说起来黑降被集体制压,已经是五十年前的事了。

五十年前,黑降鼎盛,大批大批黑降师蜂拥出现的同时,街市上也生出了许多的离奇事。

离奇事,也不离奇,万变不离其宗,总逃不出黑降两个字,那时候黑降师走街串巷,业务接得广,兜里也赚得足。

但害人的法子终归是害人的法子,大大小小遭了业障的人多了,道中也起了重视。

有那么五个老头,分别姓赵、钱、孙、李、周。

五位老爷子都是道上有头有脸的人物,为着此事,他们攒了个时间碰了个头,一来二去商量完,年纪最大的赵老爷子发了话。

他咔咔转了两下指头上的大金戒指,说:“我看这事儿咱得管。”

坐在旁边的周老爷子点点头,“大哥说得没毛病。”

五人达成一致意见,出门就把这消息放了出去,阴阳道里瞬间升起一股“除黑热”,不过三天的时间里,黑降师这一职业就跌进了万丈深渊里。

众人合力攻击下,黑降直线走衰,不出一个月,两名长老级的黑降师托着一黑盒子找到了赵老爷子。

盒子里装着一条小黑虫,通体黢黑,两指长一指宽,缩盒里一动不动,跟死了也没啥差别。

但赵老爷子清楚,这他娘的可是个宝贝啊。

小黑虫叫万灵虫,是黑降圣虫、镇门之宝,百年上下就炼成这一条。

这小虫全身带毒,因着珍贵,打它出世起,就被人一直供着。

但现在没办法了,为了求放过,黑降一门把万灵虫都交了出来。

赵老爷子收了万灵虫,和两名送虫的降师签了份协议,这事也算是到此为止了。

但自那以后,黑降一门因受限颇多,慢慢由盛走衰,惨淡了下去。

又说这赵老爷子收了万灵虫,心里稀罕,本想在自己家偷摸放着,但其他几个老爷子得了消息,坐不住了。

这个想:大哥这事儿做得不厚道啊。

那个又想:大哥变了,一条毒虫就被人收买了去。

这些非议传进赵老爷子耳朵里,他也坐不住了,没几日,他将几个老爷子又叫到了一起。

这一次,是商量除掉万灵虫的法子。

五个人你一言我一语整合出十几个计划,逐一试过,万灵虫毫发无损不说,能量还比以前大多了。

赵老爷子前后琢磨了一晚上,第二天提议:“这虫子灭灭不了,咱要不给它封了?”

说封就封,也不知道用的什么方法,只一日,五人就合力将万灵虫封进了一巴掌大的青石圆盘里。

事后五人约定:之后这圆盘,就由五家轮流保管了。

青石圆盘的故事在道中广为流传,为方便记录,它还得了个比较有深度的名字:五子灵契。

2

“五子灵契神神秘秘被保管了五十年,但五十年后的今天,它却丢了,多滑稽。”

张淼和南歌撑着伞蹲在一条胡同里,头上的大太阳释放着自己的光热,尽心尽力,毫不含糊。

说完这一句,张淼将伞柄递给南歌,站起来扶着墙蹬了蹬腿。

两人来这胡同蹲了有大半天了,蹲得腿都麻了,一直守着的门却连动都没动过。

门说的是南歌对面的门,厚实的双扇红木门,最上方还挂着张木牌匾,古色古香刻着“赵宅”两个大字。

赵宅是赵老爷子的家,赵老爷子故去多年了,现在这宅子里住的是赵老爷子的孙子。

张淼南歌之所以拜访,是因为张淼知道,轮流保管只是一个幌子,那五子灵契,其实一直都在赵家这里。

这是张淼从师傅那里听来的。

师傅还活着的时候,有一次醉酒,到了渡灵馆拉着张淼的手就开始倒秘密。

“张淼啊,嗝……”他说,“师傅告诉你,你可不能跟别人说。封着万灵虫的那个,五子灵契,一直都在赵家呢……”

那时候张淼简单一听,也没往心里去,谁成想现在,这东西竟然和自己扯上了关系。

他和南歌到了赵宅门前,起初敲门还有人回应,但听了两人来意后,那无情的大门就再没为他们敞开过一条缝儿。

张淼望门兴叹,想知道一些五子灵契的消息,真的比登天还难。

而他徘徊盘算着是不是该另择他法的时候,南歌忽然噌地站了起来。

她招呼张淼说:“内部消息,内部消息!怪不得人家不想搭理咱们,原来是家里出事儿了。”

内部消息是里面的做饭阿姨悄悄放出来的,南歌费了半天劲才加上她的好友,三两个红包发过去,阿姨松了口。

她说,这家的女儿一个月前自杀了。

女孩叫赵美,今年22岁,这马上就大学毕业了,没成想,却出了这档子事。

至于她为什么要自杀,阿姨说:“具体的原因不知道,但八成脱不开一个情字。”

家里气氛本来就不好,这个时节两人来打探消息,确实是很难得到回应了。

没留下来的必要了,张淼收了伞,说:“再想别的办法吧。”

3

张淼和南歌返回渡灵馆的同时,赵宅往东三公里,晋城里,有个小伙也正深深地为情所困着。

小伙名叫林深,今年24岁,在晋城某酒吧做调酒师,他女朋友叫冯月月,肤白貌美大长腿。

两人是中学里的同学,在一起八年了,感情一直好得很。

也就是一月前,两家父母见面,订下了结婚的日期。

喜事将近,两个年轻人是紧张又欢喜,林深忙前忙后忙着赚钱的间隙,却发现这冯月月,好像有点不对劲了。

本来成天乐乐呵呵的一个人,忽然变得阴沉起来。

林深起初觉得她是压力大,但事实并非如此。

不知道从哪个瞬间开始,阴沉的冯月月又添了个神神叨叨的毛病。

在家里不说话就算了,不说话还要一直面无表情地盯着他,这就让林深有些汗毛倒竖了。

所以他忍不了了,他想到了渡灵馆。

渡灵馆离他上班的酒吧不远,上下班总是路过,他知道这家是做阴阳生意的,老板和老板娘两人坐店,生意火爆。他也打听过,这里面确实是灵的。

所以他今天下了班觉都没睡多少,早早地就爬起来在渡灵馆门口等了。

但左等右等,等到中午了也没见老板和老板娘的身影。

“这渡灵馆开门关门都这么随意的吗?”他靠着墙懒洋洋地想。

不过虽然等的时间有点久,但他还是不想走,好不容易牺牲了这么多睡眠时间来的,他不想扑个空。

幸运的是,就在他快要放弃的时候,老板和老板娘出现了。

4

张淼和南歌从车上下来的时候,远远就看见有个穿着时尚、染着黄发的小伙,懒洋洋靠在渡灵馆旁边的墙上。

南歌边走边伸着脑袋张望,那小伙显然也注意到他们,四目相对的瞬间,南歌有些激动地碰了碰张淼的胳膊肘。

“怎么了?”张淼侧着头低声问。

南歌偷摸着笑,说:“你看,那个男生长得多像韩剧里的偶像小鲜肉。”

张淼挑着眉摇头,“我觉得不像。”

“哦?”意外地没调侃她花痴,南歌来了兴致,歪头求解,问,“为什么不像?”

张淼噗嗤笑了,他抬手指指不远处的人说:“这鲜肉四面八方都围绕着一股子死气,照这情况下去,这块肉离腐烂变质也不远了。”

而独占二人讨论区的鲜肉本人林深似乎也意识到了事态严重,没等张淼和南歌过去,他就率先小跑着迎了上来。

“两位大师!”他在裤子上蹭蹭汗涔涔的双手,汗没擦干净呢,又一把握紧了张淼的双手。

“大师我可算等到你们了!”

张淼被抓了一手的汗,有些尴尬,想不动声色把手抽出来的时候,那边林深又片刻不停地开始讲述自己的请求。

他说:“大师我觉得我女朋友可能撞邪了。”

这他是无比肯定的,要问能不能举出个例子,他张口就来。

他要说的这件事,发生在大概两周前。

那时冯月月性情大变差不多已有一周,林深忙里忙外黑天白夜地转,一个不小心,身子一垮,着了病。

持续两天高烧不退,在林深打过吊瓶吃过药,还不见好的情况下,他向工作的酒吧请了假,在家休养。

休养的日子分外轻松,基本的生活都是由游戏和睡觉组成,饿了的话,两个人也是靠着外卖解决。

冯月月不怎么吃饭,要搁以前林深就得叨叨几句了,但现在他对冯月月是有些怕了,有意无意地,总想敬而远之。

所以吃完饭,他将饭盒一推,便又摔回床上睡大觉。

睡到半夜,迷迷糊糊地,他觉得脸上有些痒。那种痒,就好像小时候被毛毛草刮在鼻子上,但不一样的是,这种触碰又好像是带着点温度的。

想要求证,他睁开双眼,睁眼的瞬间,他双腿一抖,差点直接吓尿在床上。

一片黑暗中,他清楚地看见,有一双眼睛,悬浮在距离他两厘米左右的上空。

但仔细看过他又发现,这双眼,是冯月月的。

他的女朋友冯月月,半夜不睡觉,跨坐在他身子上,头对着头地朝他的脸吹气。

看他醒来被吓了个半死,冯月月“呵呵呵”地笑了。

看着笑得双肩直抖的冯月月,林深这一下子就火大了,他想:老子忍你一天两天,对你一忍再忍,你非但不领情,还蹬鼻子上脸。

越想越气,他抬手猛地推了冯月月一把。

但意外地,他的双手就像是推在一座石山上,冰冷的触感透过他的手心一直传进他的心里,他发怵了,冯月月也不笑了。

冯月月低头看着他,身子一点一点地往下弯。

林深大气也不敢出,只随着她的动作,心一点一点地往下沉。

终于,冯月月将脸贴在他的脸上,抬手将他的脑袋环进臂弯里。

“我真的好爱你。”黑暗中,他听见她这么说。

林深吞了口唾沫,他能听见自己心脏哐哐的撞击声。

冯月月蹭蹭他的脸颊,又说:“可是你好狠,为什么……要耍我啊?”

“耍你?”林深在心里打了个问号,他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耍过冯月月。

但冯月月只边笑边自顾自说着。

林深的心吊到了嗓子眼,而紧接着,冯月月不说话了,只趴着他的脸上缓慢地出气。

沉默很久都没再出声,林深鼓起勇气,试探着叫了一声:“月?月月……”

但没成想,这一叫却叫出了乱子。

冯月月突然发了狠地从他身上坐起来,坐起来的同时,一双手也紧紧地覆上了他的脖子。

“为什么耍我?”她恶狠狠地吼,“为什么!!!”

锋利的指甲刮着林深脖子上的皮肉,林深被钳制得无法呼吸,混乱中,他抓住冯月月的胳膊,使了个大劲,一把把她掀翻到地上。

“咳咳咳……”他扶着自己的脖子弯腰剧烈地咳嗽。

眼看着冯月月又爬起来,他抢了个先跑到门边按下了墙上的开关,亮白色的光瞬间将卧室照得透亮。

“你他妈疯了?!”林深指着冯月月大吼。

不知是恐惧还是激动,他伸出的手指随着他的呼吸微微颤动。

冯月月没有回答,反而弯下腰“嘁嘁嘁”地笑了。

“你笑什么……”林深全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但冯月月仍旧没有回答,她只是笑完,然后又利落地钻回床上睡去。

林深快要疯了,即使冯月月已经发出微微鼾声,他还是披了衣服走出了家门,在兄弟家凑合了一晚。第二天再回家,他严格地划分了冯月月与自己活动睡觉的范围。

但即使这样,他的生活也再无法回归平静。

5

“但她没病。”林深说着从后兜掏出一团医院证明,“我带她检查过了,一切正常。”

所以他怀疑,冯月月她,可能是撞邪了。

张淼也微微点头,说:“我知道了。”

林深本以为张淼要说些什么,屏着呼吸等待一阵,对方却没了后话。

他望着张淼,眉毛因不解而弯成了两条波浪。

“然后呢?”他摊开手问。

“解铃还须系铃人。”张淼说,“你女朋友她是被怨鬼占了身体。从你身上的死气来看,这鬼魂属女,她在你身边待了得有一个月了。

“人鬼殊途,她再在你身边待着,不仅折了你的气运,还会要了你的命的。她不会无缘无故来索你的命,所以你仔细想想,是不是,曾经做过什么伤害别人的事……”

林深一听傻眼了,他觉得,虽然自己算不上个彻彻底底的好人,但他也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错事啊!

“那怎么办啊?”林深急切地问,“如果我不知道做过什么伤害了她,那我就只能等死了?大师,不行,我太冤枉了。”

张淼摇摇头,“不会的,你说不出个中缘由,那女鬼,她起码是知道的。”

林深这一听也开了窍,他抓着张淼的胳膊,边点头边微微颤抖。

他迫不及待请求:“大师求您了,帮帮我,就去我家一趟,您的恩德我是不会忘的。”

林深家住在市中,租的房,地方不大,但他和冯月月两个人住足够了。

他一路带着张淼和南歌到了家门口,小心翼翼地开了门,他探着脑袋往里瞧了瞧,然后畏畏缩缩退到了张淼身后。

“月……呃……那个女鬼现在应该在睡觉。”

这种情况已经持续很久了,近一个月,冯月月过的都是这种昼夜颠倒的生活。

张淼点点头,看林深不敢上前,便率先迈进了屋里。

房间很小,逼仄的空间让人有些喘不过气,但话说回来,更让人喘不过气的,是溢满这小小空间的浓厚死气。

满屋子都是酸溜溜的腐烂的气息,张淼轻咳了一声,他想:幸好林深闻不到这气味,这哪是人住的地界啊。

林深看他皱眉,心里也打鼓。

他三两步上前将沙发上的毯子团起来抱在怀里,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家里太乱了。”

南歌望着沙发后堆着的一地餐盒点了点头,心想:没错。

也就是在说话的工夫,卧室门突然“咔嗒咔嗒”地响了两声。

三人一同朝卧室方向看过去,林深率先腿软藏到了张淼身后。

“搞什么鬼?”南歌歪着头朝里面瞧。

同样地,里面也有一双眼睛,趴在门缝里往外瞧。

南歌靠近的瞬间,那双眼睛迅速收回,然后卧室的房门又被关紧了。

再推门的时候,房门已经被人从里面抵住了。

南歌这下火大了,她撸了两把袖子,从兜里掏出一张符纸按在门上,口中念诀,手臂发力,三两秒过后,她铆足了劲儿往门上一拍。

符纸裂成两半,门内的力气一松,卧室里传来噼里啪啦的撞击声。

6

卧室的门开了,冯月月倒在床尾,刚才她受力一倒砸到了桌子,桌上的化妆品水杯什么的都被扫了一地。

见到张淼和南歌,她也不吃惊,一双眼睛毫无波澜地盯着二人,缓慢地从地上站了起来。

她的影像映在镜子里,看在南歌眼里,是一个陌生女孩的脸。

一个长相平凡甚至可以说是有点丑的女孩,面色铁青地盯着他们三个。

而看在张淼眼里,情况也确实如此。

打从刚刚开门的那一瞬起,他就看见,冯月月的背后,一直站着一个女孩。

冯月月身高差不多一米七左右,这女孩还未到她的肩头,但冯月月完全挡不住她,身材上来说,她能抵两个冯月月了。

她眼神里满是提防,扫过三人一圈,视线停留在张淼身上。

“你能看得见我?”她问。

张淼点点头,“是的。”

“你们……”她呵呵冷笑两声,“我希望你们不要多管闲事。”

“我们并没有想多管闲事,只是……”张淼说着指向林深,“只是他想知道,到底他做了什么错事,让你如此缠着他不放。”

女孩听这话,显然更生气了,她森森望着林深,狠狠道:“他做过什么自己不清楚?我知道自己配不上他,但为什么,他要那样耍我?”

张淼将女孩的话复述出来,没成想林深听完也委屈了。

他高喊:“我这八年一直和月月在一起,和别的女生从来没有不清不白过,你说你是谁,我怎么着就耍你了?”

女孩听完这话重哼一声,她指着林深咆哮:“那你还记不记得赵美这个名字?”

“赵美?”林深摇摇头,这名字他还真没什么印象。

女孩苦笑,“那一年前M大的毕业舞会,你还有印象吧?”

这么一说,林深说不出话了,他回想起一件事,但却不太敢相信。

颤抖着和张淼核对过女孩的长相后,他陷入了沉默。

要说起他和赵美之间发生过的那件事,他也觉得,确实过分了。

一年前,他的表弟从M大毕业,毕业的时候同学间自发举行了一个舞会,表弟有两张多余的入场券,所以林深就带着冯月月去了。

舞会是年轻人的舞会,怎么进行也没什么套路,总之一句话,玩到嗨就是了。

林深和冯月月都不是拘谨的人,所以很快地,两人就融入了这个小环境里。

酒水一杯杯地下了肚,大家都微醺之际,忽地不知谁提议:“光是喝酒多腻,要不,咱们来玩个游戏?”

“好!”大家纷纷赞同。

游戏的结果是,林深输了。

他们玩这个游戏之前定了个规矩,谁输了谁就要找舞会里最丑的女孩去表个白。

林深挑了一直坐在角落里的赵美,冯月月也无比同意,同意还不算,她还参与到了林深的行动里。

她跑到赵美身边,搭话说:“美女你好,我哥不好意思,我替他问问你,能加个好友吗?”

赵美抬头看了林深一眼,顿时也是心花怒放,她心想:这舞会确实来着了。

林深,是她喜欢的类型。

赵美她其实也不是当年的毕业生,之所以到舞会,是学姐免费送了张入场券。

说实话,赵美不太喜欢这种场合,她从小受到的教育都是,做女孩就要有个女孩的样子。

所以她从小对这种场合的定义都是:吵闹、脏乱、坏孩子去的地方。

她是个好孩子,她从来都以此为傲,三岁学琴、五岁学画,从小到大,她的成绩都稳居班里前三名。

她是优秀的,但渐渐长大,她发现,单单做到这些,还是不够的。

她在网上看过一句话:没有美丽的外表,没有人愿意去了解你是怎样的灵魂。

她觉得这句话说得太对了,她知道自己外在方面有些抱歉,也一直为此而默默自卑着,但个子矮、长得胖、长得丑,这都不是她自己可以选择的。

所以她一直期待着,期待着有一天能有个男孩子,能爱上她灵魂的同时,也不在乎她的外表。

她等到了,而且对方条件还不错。

和冯月月简单交流几句,赵美将自己的联系方式给了对方。也就是从冯月月嘴里,她得知,那个喜欢她的男孩叫林深,也是M大的毕业生。

当然,冯月月是撒了谎。

加上赵美的好友后,林深便跟她表了白,赵美毫不犹豫地答应了,这也是林深没想到的。

收到赵美回复的时候,他和冯月月正准备睡觉,两人看了消息,止不住哈哈大笑。

林深本想跟赵美说清楚的,但冯月月阻止了。冯月月拿了他的手机,和赵美继续保持联系。

两人聊了一个周左右,赵美提出了见面,冯月月也答应了她。

那时候林深还觉得不厚道,他劝冯月月:“不要把事情闹大。”

“知道了知道了。”冯月月超级不耐烦,但话说回来,她也不准备再继续玩下去了。

所以约定好见面的那天,她放了赵美的鸽子。

傍晚,赵美气呼呼发消息质问:“为什么?”冯月月迅速回复:“骗你的,谁会看上你啊臭肥猪,略略略……”

回复完这几个字,她将赵美拉黑。

而赵美前后将这件事调查明白后,那一瞬间,五雷轰顶。

这还是第一次有男生对她表白,她以为爱情来了,没想到,不过是一场骗局罢了。

第一次,她的尊严被人如此践踏,也正是因此,她陷入了无休止的抑郁之中。

她不想再听到关于林深的消息,但还是忍不住四处搜集关于他的消息,终于,她知道,林深要结婚了。

在林深订婚那天,她穿了婚纱在自己家里自杀。

7

赵美自杀后,鬼魂去了阴间。

在通往阴间的路上,有一座逍遥城,如人间市集,这里做的是鬼魂间的生意。

赵美走到逍遥城门口的时候,被一全身上下包得黑漆漆的小师傅叫住了。

她是新魂,没有合适条件,是无法占据人类的身体的,但小师傅向她表了态,说自己可以帮她这个忙。

但事成之后,赵美必须以魂飞魄散为代价。

赵美同意了,她祖上也是做阴阳生意的,即使她这一辈已经接触得很少了,但她知道,小师傅没骗她。

所以她返回阳间,占了冯月月的身体,她有无数次杀掉林深的机会,她没有做。

但是……

“我永远都不会放过你们!”

赵美大吼一声,三人还没反应过来,她已经撞开一条道,冲进了厨房里。

厨房里摆着大大小小各样的刀具,赵美抄了个称手的,拿起来就往冯月月胳膊上招呼。

张淼也拿了把切水果的小刀,取了指血点在符纸上。

绕臂三圈,请灵神俱来,五步上前,助万物归元。

符纸贴在冯月月后脑的一瞬,赵美的鬼魂被推出体外。

冯月月的身体软趴趴倒在地上,赵美的鬼魂踉跄着站起来,长吼一声消失在张淼视线之中。

8

夜深了,渡灵馆内漆黑一片,墙上小窗还开着,有月光洒进来,照在矮桌前,一片光亮。

张淼坐在矮桌里,矮桌外,坐着赵美。

“我曾祖父,也是阴阳道上的。”她说,“大概三个月前,我偶然听见我爸妈谈话,他们说我家一直守着的五子灵契丢了。在阴间走过一遭,接触到那小师傅,我大概明白了这是怎么回事。

“张淼,原来张淼是你。不过……你好像要有麻烦了。”

她看着张淼微笑,张淼也笑了。

他摇摇头,说:“麻烦啊,早就来了。”

“但你不想知道那小师傅接下来要做什么吗?”

张淼点点头,“愿闻其详。”

赵美伸出食指摇一摇,说:“这可是有条件的。我告诉你的话,你得帮我给林深和冯月月带句话,怎么样,你不亏吧?”

看张淼答应,她接着说:“五子灵契,都知道里面封着万灵虫,但封印方法,只有我们赵家的人知道。我给你个提示,降生厄,厄成轮,轮生贪、邪、性恶、妄念与恶疑,封契解契,需要的是五名命格生弱的灵魂。

“我是第四个,这没得说了,命格生弱、踽踽成衰的灵魂还剩一个,加油,你责任重大。”

她说完站起来,低头叹了口气摆摆手。

走到门边,她又转了心意,“还是给他们带句话吧。”

她的鬼魂已经开始消散了,脚,小腿,一片片飞进空气。

“我根本没想杀他们。”她笑,“不然那把刀就直接往冯月月脖子上割了。”

她皱眉,“我只是想给他们个教训,告诉他们别再这样戏耍别人了。”

她停了停,大半个身子已经没有了,接下来到了腹部、胸部,过了脖子就是脑袋了。

但她还是继续说着,“因为没有人……没有人……应该……被如此对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