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节

晕倒

举行婚礼的这一天来到了。www.miaokanw.com

我在国外侨居多年,与日本宗教无缘,因此决定以s市惟一的耶稣教堂为婚礼的会场,一切均按西方的仪式进行。因为人们认为那样适合老人与孤编的奇特的婚礼。

在狭长而昏暗、天花板很高的教堂里,穿着时髦的s市社交界的绅士淑女济济一堂。这次结婚,由于大牟田家是反对的,几乎没有亲属列席。可是,拜倒在我的财力之下的实业家们比亲属更加热心地赶来参加了。

穿着纯白色西式礼服的瑙璃子显得庄重、美丽。

她在商业会议所会长夫妇陪伴下,由两个可爱的少年提着她的下摆,肃穆地来到祭坛前。恰好午后的阳光透过高窗上的彩色玻璃,把她头上戴的薄绢映得红红绿绿,使人觉得瑙璃子的身边仿佛出了彩虹。

我这个新郎呢?我按照西方习俗,身着深色礼服,白发白须再配上墨镜,一副奇异的仪态。阴森的老头同白百合般高雅的新娘,这种鲜明的对照,给列席的人们一种异样的感觉。

一种预兆不祥的气氛笼罩着整个会场。是因为新娘太美,还是因为新郎的白发白须?是因为教堂那阴郁的天花板太高,还是因为彩色玻璃的五彩景象?都不是。是因为出了一件更加不可思议的事。

会场上出现了大牟田敏清的幽灵。新郎穿的燕尾眼同过去大牟田子爵爱穿的一模一样,从手套到手杖,同大牟田用的完全相同,连姿态、走路的姿势、肩膀摇晃的模样都同过去的大牟田敏清毫无二致。

就是说,我把我长期掩盖着的我自己的习惯全部暴露出来,除了白发白领和墨镜以外,完全变成过去的大牟田敏清出现在会场上。

然而,人们并没想到这个白发老新郎是故大牟田敏清的复生,只是由于我姿态上出现了奇妙的变化而感到一种不可名状的不安。一眼望去,只见人们个个面色如土,默不作声,好像被什么不祥的预感吓得浑身发抖。

我跟着负责陪伴的实业家t先生夫妇,用故大牟田敏话的步态,庄严肃穆地走近祭坛上的新娘。

瑙璃子抬起脸朝我一看,顿时瞪大了眼睛,眼看着面无血色。她清楚地看见了亡夫的幽灵。可是她怎么也想不到我就是大牟田干爵本人,仍强打起精神,以为是由于内疚而产生的错觉。不一会儿,她和我面对面地站在老牧师的面前时,脸色便恢复了正常。

仪式进行得简单而庄严。脑袋光秃秃的英国老牧师用庄重的口吻朗读了圣书的一节。

按照仪式的程序,我把事先准备的戒指戴到新娘的手指上,宣读了誓词。

这当儿,突然发生了一件奇事。美丽的新娘忽然发出一声鹅鸣般的惨叫,随即身子像根木棒似地倒了下去。要是我迟一秒钟跑上去把她抱住,这位盛装的新娘便会仰面朝天摔倒在上帝的祭坛前。

是什么把推璃子吓得晕倒的?不是别的,是刚才戴到她手指上的戒指和我宣誓时的声音。

她曾经由大丰田敏清亲手戴过结婚戒指。敏清死后。那戒指是装在钻石盒里的。可是,现在我这第二个大夫给她戴的这枚戒指,竟然从雕刻到形状都同那一枚一模一样。

她在我身上看到了大牟田子爵的幽灵,感到了难以形容的惶恐。那幽灵按照过去子爵做过的完全相同的方式。将一枚一模一样的戒指戴到了她的手指上。这能不叫她惊恐万状吗?

此外,还有我的声音。我一改长期以来一直假装的里见重之的腔调,让她听到了大牟田敏清生就的声音。

救瑙璃子强压到意识下而变小了的亡夫的幽灵,旋即变成庞大的怪物,占满她的心头,使得妖妇瑙璃子居然在这样隆重的场合不省人事。

一场着实奇妙的景象。

白发白须的新郎抱着昏迷不醒的白天鹅般的新娘站在祭坛前。透过高富上的彩色玻璃,柔弱的彩色光线将颁死的白天鹅映得五彩缤纷、光怪陆离。我身后是心惊胆战的老牧师。在他后面,以昏暗的祭坛为背景,一支支蜡烛燃着血一般的火苗。

那以后的骚乱就不必赘述了。不省人事的瑙璃子被陪伴的人从教堂搬到了我的新居。哦,我忘记说了。在结婚的事定下来的时候,我从一个要离去的外国人那里买下了一座宅邸。在将那座宅邸进行一番整修后,我于几天前迁出饭店,搬到那里住了。

瑙璃子在我的新居的床上醒来,没要匆忙赶来的医生抢救便恢复了元气。

“瑙璃子,你要坚强些。我们的婚礼顺利地结束了。只是你拿了一下,不要紧的。你觉得怎么样了?还能出席今天晚上的婚宴吗?”

我站在病人的枕边,用里见重之的声音温柔地说。

“惊扰了大家,真对不起。我是怎么了?”

“是婚礼的仪式使你太激动了,不必放在心上。”

“是吗?还是您吗?我刚才看到您好像是另外一个人,连声音都像。还有,啊,这戒指。”

瑙璃子忽然想了起来,怯生生地望着她的手指。可是手指上已经没有刚才的戒指了,只有一枚迥然不同的结婚戒指耀眼闪光。她昏迷过去的时候,我给她换过了。

“啊,那么,还是我看到幻影了?”

瑙璃子像心里一块石头落了他似地咕哝道。

“怎么了?戒指怎么了*’

我若无其事地问。她露出发自内心的欣喜的笑脸,桥声娇气地说:

“不,没什么呀,已经行了。这枚戒指真漂亮。”

去石窟

这样,我的复仇前奏圆满地成功了。瑙璃子一点儿也没察觉真相,还被吓得昏迷过去。她晕倒这已是第二次了。也许人们要认为,她吃了二次这样的苦头,还没认出我的庐山真面目,作为她这样的妖妇,未免太粗心了。其实,是一度被理到坟墓里的人变成白发老翁幸存于世这一事实之离奇,超越了人的想象力,决不是瑙璃子粗心。

当晚的婚宴是s市有史以来最为盛大的一次。宴会顺利地结束了。我和瑙璃子累得精疲力尽,从饭店的大厅回到了我的新居。芳醇的酒香、噪杂的贺词、像蜘蛛网一样纵横交错的彩带、震耳的音乐,这一切久久在头脑里索回牵绕,心里头就像腾云驾雾,翱翔在春天的太空中一样。不,至少瑙璃子是这样的心情。

回到家,我们结婚礼服没脱就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正喝着茶,鸽子报时钟当当地报了十二点。

“你不困?”

“真怪,我一点儿都不困。”

瑙璃子红润的脸蛋儿集然一笑,答道。

“那么,咱们出去吧。今天晚上要让你看些东西。”

“哦,去哪儿?看什么?’

“咦,你忘了?赠,我不是说过办完婚礼一定要让你看看吗?我的财产、我的钻石呀。’”

“啊,对了,我想看。哪儿?在哪儿?’

她就是因为那些财产才同我这个老头儿结婚的,当然想早些看到。

“我有个秘密的仓库,在一个比较健似的地方。你敢这会儿就去看吗?”

“嗯,同您一起,去哪儿都敢。”

“好好,那就快去吧。其实,我是担心白天会签起那个仓库,除了夜优我是不去的。”

于是,我们像一对私奔的情侣,手拉着手从宅附的后门溜了出来。

“远吗?’

在黑乎乎的街上,瑙璃子跟在我身后,一面急急忙忙地赶路,一面问道。

“噢,不远,走五六百米就到了。”

“可是,那边不是已经没街了吗?去白儿呀?”

我的新居在s市市街的尽头,因此走不多远就是寂寥的原野。前面,可以看到满天繁星下的山岗。

“不要说话,跟着我,别害怕。”

“您拿着什么?”

“蜡烛和钥匙。”

“哦,蜡烛?还需要那东西?”

“橱,我的仓库里没有电灯。”

说着,我紧握住珐琅子的手,大步流星地朝前赶。我们借着星光,沿着原野中的小道,向前面的山岗奔去。

“我害怕。明天再来吧,嗯,明天吧。”

瑙璃子害怕得退缩不前。我并不搭腔,拉着她登上了山岗的坡道。她不能大声喊叫,只好随我而上。

“啊,到了,这就是我的宝库。”

我们面前出现了一扇黑漆漆的铁门。这就是在山岗半中腰打通的石窟人口。

“啊,这儿不是坟墓吗?不是大牟田家的墓吗?’”

瑙璃子恍然大悟,疯狂地叫着,死命想挣脱我的手。

“是啊,是大牟田家的墓。多妙的金库响,什么小偷也不会发觉我的财产藏在这种地方。甭害怕。石窟里可漂亮了。我经常来,就像回到了自己的家里一样。

事实上那儿就是我的家,是我变成白发克再生今世的产房。

瑙璃子一只手被我抓着,身子缩成一团直打哆嚷。我感到她的手指突然冰凉起来。可是她并没有惊叫,也不敢强行逃走。也许是怕那样做我会变成一个可怕的魔鬼向地猛扑过去吧。我在黑暗中摸到锁孔,打开了生锈的铁门。随着铁门像死人呻吟一样发出吱……的声音,石窟豁然出现了一个黑漆漆的洞口,随即一股利人的凉气扑激袭来。这是阴间的风。

在要进洞时,瑙璃子死赖着不肯走。我毫不留情地把纤弱的她往墓里施,拖进去后,从里面将铁门砰然销上了。

我们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默默地位立了几秒钟。在死一般的沉寂中,瑙璃子剧烈的呼吸声仿佛就在耳边。

“瑙璃子,怕吗?”

我悄声问。于是我的妻子出人意外地用镇静的口吻答道:

“嗯,有一点儿。不过,有您这样握着我的手,我就胆壮些。哎,不是要看我们的宝物吗?”

“我这就让你看着我那些漂亮的钻石。你该会多么惊奇啊。”

“哎,快点儿让我看呀。宝物藏在这样僻静而又可怕的地方,简直像个什么故事一样。”

“等一下,我把蜡烛点着。”

我划着火柴,点着预先准备好的蜡烛,把它授在墓里那座古式的西洋诺台上。

三口棺材

“喔,我的钻石箱有些与众不同。这个,你看这里面。”

在红褐色的烛光下,昏暗的石窟地板上摆着三口大棺材。当然,墓的深处还放置着几十副棺材,可是那些都隐在黑暗中看不见,惟有这三副棺材像被特意抽出来摆在那儿似地聚集在错台下。

我将一副棺材的盖子掀起来,招呼瑙璃子。瑙璃子战战兢兢地朝黑洞洞的棺材里瞅了瞅。

那副棺材正是海盗朱凌谷的赃物箱。我在此之前带出去用的主要是钞票和金币,钻石类仍原封没动。并且,我事先划破口袋,将无数颗珠宝像沙滩上的沙砾似地摊在棺材的上面一层,虽然烛光昏黑惨淡,棺材里却像聚集了天上的群星一般灿烂美丽。难怪朝棺材里窥视的瑙璃子“啊…”地惊叹一声,旋即像块化石一样呆立不动了。

“别光瞅着,摸摸看。这可不是玻璃球,颗颗都是相当于一个人身价的明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