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06 苍白的假装

窗外流光溢彩的夕阳在海天一线处一点点地隐了下去,最后像是黑的发蓝的幕布缓缓拉起,将一切都笼罩在其中……

蒋正楠又是长串的出差。因为在最南边的七岛市投资的项目正是最紧要的关头。等他回来,已经又是一个半月后了。

中间倒是接到了妹子蒋正璇地几个电话,说想要许小姐的电话。他不动声色的问过她,要来干吗。蒋正璇心无城府,只是笑嘻嘻地说:“大哥,我还蛮喜欢连臻的。我好无聊哦,想约她出来逛街吃饭!”

蒋正楠淡淡地道:“她现在不在洛海市,跟我一起在出差。你要约她逛街,等我们回来。”

蒋正璇听了,一愣之后,兴致大增地问道:“大哥,不会吧!你居然连出差也带着。这么看来,这位许连臻小姐是不是很有机会成为我大嫂啊?”

蒋正楠在电话那头只笑不语。蒋正璇似乎很认真,跟他说:“哥,不知为什么,虽然我才见许小姐几次面,但我觉得她跟你以前身边的女的都不一样?”

他把玩着钢笔,含笑着随意问了一句:“怎么个不一样法?” 蒋正璇道:“就是她的眼睛,很清澈干净,没有一点物质在里头。而且啊,我觉得她好像对身边的一起都很无所谓,当然,除了大哥你之外。那天,我看你牵她的手,她耳朵都红了。”

蒋正璇那天兴致颇高,絮絮叨叨地讲解她的“蒋正璇理论”:“这年头,牵个手脸红的女的,那真的是稀有动物了。再说了,你也是时候给我找一个大嫂了。爱情万岁,千万不要听爸妈的,找什么门当户对的。要找一定要找一个自己很爱很爱的,对不对?”

找一个自己很爱很爱的。蒋正楠心中微动,不由一怔。蒋正璇还在电话那头:“哥,我支持你哦,你好好把握!”

蒋正楠倒是第一次发现自己的妹子居然有八婆的潜质,哑然失笑:“是吗?我会好好考虑你的建议的。你呢?最近跟你的叶英章怎么样?”

蒋正璇在电话那头支支吾吾了起来:“嘿嘿,我才不跟你说这个呢---我挂了哦!”然后就挂了他的电话。蒋正楠不可置否地拿着手机,瞧了片刻,然后搁在了一边。

脑中不期然地掠过许连臻容貌。清丽有余,娇媚不足。只是那双眼睛,倒是真如璇璇所说的,黑白分明,如水般清透纯净,无一丝杂质,眸光流转间,盈盈动人。

但那也只是一瞬间的事情,下一秒,蒋正楠便打开了翻文件。

一直到贺君的电话进来。蒋正楠才从文件里抬头:“什么事?”贺君道:“叶英章已经查到海边别墅了。但是被保安拦了下来……许小姐---应该还不知情!”

蒋正楠声音冷了几分:“我这两天就回来了。一切等我回来再说。”贺君:“是。”

想不要叶英章居然这么锲而不舍。倒是小看他对那个女人的感情了。看来是动真情了。这个世界大概就有动真情的男人才会这般没脑子的疯狂。

蒋正楠冷冷一笑。他倒要看看叶英章怎么跟他斗。

蒋正楠的酒量到底如何,贺君也是不知的。一般聚会场合,蒋正楠只要一句淡淡话语:“不好意思,量浅,海涵。”别人便懂得意思了。就算连赶几个场子,贺君也不过见他微熏而已。

但这晚倒确实喝的差不多了。打他电话的时候,听得出来,舌头也快打结了。他进那私人俱乐部的时候,果然见到他老板轻蹙着眉头,松了领结,阖眼斜靠在沙发上。

他的其中一个发小,楚随风手里拥着个美女懒懒地直笑:“蒋正楠,你这小子,怎么越活越回去了。今天这里这么多美女,燕瘦环肥,居然没一个能入蒋大少的眼的。聂重之,你看你安排的什么聚会?我看你现在去面壁思过,好好反省吧。”

聂重之轻晃着手里的杯子,嘴角扯了一抹笑意,玩味十足:“这确实是兄弟的不是,一定要好好自我检讨。但怕的是,有人人在心不在?”

楚随风挑了眉毛,不动声色的望着蒋正楠。蒋正楠只是轻描淡写的道:“兄弟们体谅,一早的飞机回的洛海。今天算是我的不是,我把手里的这满杯喝了,下次由兄弟我做东,给大家赔罪。”

说罢,一仰头,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然后举着干干净净的杯子向众人扫了一圈:“兄弟们继续!”。

进了车子也没什么异样,解开了领带,斜斜地靠在皮椅上休息。贺君在前面专心致志的开车。

很突然地,蒋正楠的声音传了过来:“右转吧,去海边。”贺君有一瞬间的小愕然,但很快隐了下去,应声:“是。”

连臻是浅梦中被打小白的叫声唤醒的。一睁眼,就看到了自己的卧室里头多出了一个蒋正楠。她惊吓着拥了被子坐了起来,声音发颤:“你……你怎么在这里?”。

蒋正楠脱了外套,随手扔在了沙发上。那只小狗不识相地冲他“汪汪汪”的叫。蒋正楠脸色一沉,伸手拎起了小狗,往门外一掷,“啪”的一声合上了门。

许连臻忙从薄被里头起来,想要下床去找小白。

她穿了一件黑色的小背心,下面是同材质的宽松短裤。可那黑色的小背心露出精致锁骨和肩部,一片的凝白,柔嫩的似能掐出水来。平平无奇的一套家居睡衣,穿在她身上,居然有说不出诱惑力。

蒋正楠的眸光一深,从后头一把抱住了她……-许连臻大骇,挣扎着道:“放手……不要……你住手……蒋先生……你住手……我……我有话跟你说?”

他的唇落在她耳畔,热热地呼吸,酒气熏人。许连臻只觉得全身克制不住地发抖,连发出的声音亦是颤抖不已的。她咬着牙,凭一口气战战兢兢道:“蒋先生……我跟你的协议里头,并没有要陪你上床这一条。而且……而且我想你以你的条件,肯定不缺女人……”

蒋正楠低低地笑,连臻只觉得脖子肩膀处的肌肤传来一阵又一阵的战粟,敏感之极……四周都是他的味道,浓烈的男性气息,还夹杂着醉人酒气……她不由地哆嗦了一下。他的身体出奇的炽热,他的声音含糊不清,偏偏又满是暧昧:“都做了好几次了……”

他一手抱着她,一手探到她的胸前,唇却依旧在她脖子耳畔间挑逗。他的所到之处都在她身上燃起了一团又一团的火焰。他的声音里头有浓浓的□:“晚了……”

”不……不要……” 她试图推开他。他低笑着压了下来,一手将她的两只手握住,固定在上方,另一手渐渐地往下滑去……

她只好蜷缩着身子,躲避他的碰触。可是无论怎么躲,总是躲不开……他的手段五花八门,她开始晕眩起来,身子发软,好像软成了一潭春水,任他恣意掬弄……

第二天,蒋正楠在办公室里狂打喷嚏,只签了几个文件,最后连会议都取消了。家庭医生看过了,问道:“是不是接触到一些过敏源啊,比如猫狗之类的。我先给你开点抗过敏的药,先用点鼻顺通看看。应该一两天就会好转。”

临走时微微一笑,说了句:“要避免就尽量不要接触这些过敏源。严重的话,会造成过敏性鼻炎,甚至哮喘的。”

蒋正楠脑中闪过的话却是:“人真的不能太好心。”早知道当初就不同意她养那只狗了。

不知怎么的,眼前涌起了许连臻清新淡雅的那张脸。他突然之间又觉得烦躁难耐了起来,自己从来不会勉强女人的。毕竟女人对他来说,那可真是多了去了。可为什么会这样?这个女人到底又什么魅力,居然能让他情不自禁。他已经很刻意的避免与她接触了,可是昨日喝多了,半醉半醒间的唯一念头就是去她那里。

那样子的事情他又做了第二次!。

他疯了不成。

蒋正楠面色极阴的撩被而起,进浴室冲洗。

窗外流光溢彩的夕阳在海天一线处一点点的隐了下去,最后像是黑的发蓝的幕布缓缓拉起,将一切都笼罩在其中……

许连臻颓然地坐在椅上,双手无力地捂着脸。

她到底什么时候可以出去?那样子的事情她到底还要忍受多少次!

又过了许久,她忽然想到一事,明天是30号,是父亲的生日。

许连臻猝然站起了身,走了几步又猛地止住了。她咬着唇犹豫了半天,最后还是决定下楼去打电话给贺君。

贺君敲了门,进了蒋正楠的办公室。蒋正楠抬头道:“什么事?”贺君这才道:“许小姐说想去见她父亲。”

蒋正楠的目光落在了文件里的数据上头,片刻之后,才淡然地道:“你去安排一下。”贺君有丝担忧地道:“可是……”许小姐的性子,贺君多少知道一些,总担心会出事。

蒋正楠知道他想说什么,但还是道:“去吧。”贺君担心的事情,他自然知道。

他对她做了这么多的事情,她倒现在还是哑忍,只是因为她的致命软肋被他握在手里。那便是她的父亲。不管她愿意与否,他残忍地享受她所能给他的一切,包括身体!

他忽然茅塞顿开了起来,反正他已经享受过她了,既然觉得对胃口,就多多享受。何必压抑自己了。反正碰都碰了,一次跟一百次都是碰了。想来过不了多久,他多半也就厌烦了。看来自己这段时间的忍耐还真是多余的过分!

念头闪过后,蒋正楠顿时自省般的觉得外头传说他的“不择手段,雷厉风行,甚至冷酷无情”竟然一点也没有错。

他松了松领带,嘴角轻扯出了一个弧度,残忍又迷人。

许连臻其实对贺君提的想去看望父亲,本只是提提而已,并不抱多少希望。可是贺君后来居然回复可以。她倒有一瞬间的惊讶。

第二天,她带了满满一大包的东西,在玻璃墙外望着一个个的陌生人各自找到相应的位置一一坐了下来。可是这么多的人,就是没有她父亲……

她失魂落魄地望着自己面前空空如也的椅子。原来父亲上次跟她说的是真的,他真的再不会见自己了。

她就这般地泫然欲泣地呆呆坐着。连旁人都觉得诧异,纷纷投来异样眼光。

一直到狱警通知时间到了,她才条件反射般地抱着自己的包,一手擦干了默默流下的泪水,茫茫然然地走了出来。外头艳阳高照,可是天大地大,似乎空空荡荡地只剩她一人而已。

贺君站靠在大门的出口处,见了她:“许小姐。”只见许连臻似没有听到,神色悲怅,游魂般地进了车子。

贺君其实已经从监狱方面知道他父亲不肯见她的情况,不由地低下了眼,不忍看她脸上凉凉的悲哀。沉吟片刻,贺君走到一边,摸出了口袋里的电话:“姜狱长,你好。我是盛世的贺君。”

电话那边传来客气的声音:“贺先生,你好。”

几句话之后,贺君挂了电话,走到车边,敲了敲车门:“许小姐。”司机很识做地按下了车窗,许连臻略略抬头,从贺君的角度依稀可以看到她微红的眼圈。

“许小姐,请到这边来。”说罢,贺君拉开了车门。

监狱里头的那个小领导模样的人对贺君很是客气,一直带着他们到了一间会议室。微笑着指着窗外一片操场一样的地方,道:“这是犯人们放风的地方。狱长吩咐了,让11091号今天先出来放放风。”

许连臻身子轻轻一颤,11091不就是父亲的编号。想不到贺君居然如此神通广大。

正思绪起伏间,只听那人道:“看,他出来了。”许连臻定睛细看,果然是父亲许牟坤。隔的远,只瞧见一个侧面。可就算那么远,她还是觉得酸涩地想哭。

她眼睛眨也不眨地望着父亲的身影,也没有留意到贺君他们轻轻地退了出去。

心里头默默地道:“爸爸,生日快乐!”

自她上初中开始,每年父亲生日,都是她亲自去蛋糕店订的蛋糕。在外头吃过饭回来,她总是会捧着蛋糕对父亲说一句“生日快乐!”可是如今---许连臻低头望了一眼手里的小蛋糕,眼里酸的发涩。

虽然知道这蛋糕按规定是没有办法送进去给父亲的,可是她还是买了,是父亲最喜欢的咖啡味道。

不远处的父亲做了做伸懒腰地动作,又仰头看了看太阳……许连臻的泪水,终是止不住,珠子般簌簌地滚落下来。

也不知道在窗口站了多久,一直到父亲的身影最终消失在了门后面……许连臻贪恋地又在房间里头站了许久。

到了车子里,连臻的情绪才慢慢平复,朝贺君道:“贺先生,谢谢你了。”

贺君望着前方的车流,只淡淡地道:“许小姐,不用这么客气的。你应该知道,我只是奉命行事而已。”

她知道,贺君只不过是听命行事罢了。听的是另外一个人的命令而已。但是这一瞬间她还是很感谢贺君的。如果不是他,她知道自己今天绝对不可能见到她父亲的。

可与此同时的这一瞬间,她也更清醒地意识到,她父亲在牢里的日子是相对的天堂还是绝对的地狱,那个人真的只需费吹灰之力。她真的得罪不起!

这日他又派贺君来接她了。许连臻以为还是与他妹妹,叶英章一起。她在包厢里等了许久,蒋正楠推门而进。

蒋正楠懒洋洋地脱下了西服外套,只着一件白色衬衫,在她对面入座。许连臻瞧见了袖口的一对蓝宝石袖扣,黑黑幽幽地如同他的眼。

他亦不说话,只是按铃招来了侍应生,点餐。奇怪地是,他只点了两人份的。

那么,今天不会就她和他两个人吧!。

许连臻诧异地抬头,只瞧见蒋正楠简洁有力地吩咐侍应生:“我的牛排要五成熟,她的来七分的。”

两人从未这般的用过餐,许连臻有些如坐针毡,觉得这样子的场面着实怪异。心底有些不明白为什么今天会没有他妹妹和叶英章。

他一直沉默,面情淡淡,不动声色。许连臻不知不觉地捏紧了手指。两人相处多半如此,彼此没有话语,安静到了极致。

服务生很快将他点的两份牛排送了上来。白的发亮的瓷盘,鲜嫩多汁的牛排,边上还点缀着一朵鲜花,含着水滴,好似刚从枝头摘下,隐隐能闻到悠远漠漠的香气……

蒋正楠缓慢地取过刀叉,优雅地切了一块,放进嘴里。抬头,只见她依旧一动不动地盯着瓷盘。他淡淡地道:“不合胃口吗?”

许连臻猛地站了起来,捂着嘴拉开了门。他好似未看见,依旧闲适地吃自己的牛排。许久,还是不见她回来。

他放下了刀叉,目光落在了七成熟的牛排上,隐有血迹湮然。招来了侍应生:“撤下去,再上一份全熟的牛排。”

许连臻望着镜子里头的人苦笑。她现在已经见不得血迹了,每次一瞧见,肠胃便会自动生出剧烈反应。

她进去的时候,他头也没有抬,依旧在享受自己的晚餐。许连臻低头,突然发现自己面前的牛排似乎有点不一样,无一点血丝的痕迹。

许连臻怔了怔抬头,只见他优雅地端起高脚酒杯,饮了一口,目光并没有落在她身上。

吃好饭,蒋正楠去取车,她静静地站在门口等他。有一个人影很突然地出现在了她面前,许连臻本能的一避。

那人许是喝了很多的酒,脚步漂浮地拽住了她的手,说话的时候酒气扑鼻,令人闻之欲呕:“哟,这不是原来在盛名工作的许小姐吗?穿的这么漂亮风骚,在这等谁呢?该不会知道我今天在这里,所以特地在等我的吧!”

盛名是她刚出狱时工作过的酒家,在洛海市颇具名气。她不由地抬头,发现这个喝醉酒的人居然就是她在盛名的时候一直纠缠她的那个吴明。

当初她在盛名的时候,一开始只在大厅负责点菜的工作。大半个月后,又转为了服务生。在大厅工作一个月后,又被调到了包间。她就是在那里认识这个吴明的。

一开始他还是暗的,在她摆弄餐具,递热毛巾的时候,有意无意的摸摸她的手。她见他怕的很,但又什么都不能做,只好每次面无表情地闪到一边。

某次,吴明宴请一批人,被她这一躲,大约觉得自已下不来台,没面子了,恼羞成怒。叫来了经理,当着众人的面破口大骂:“什么货色,笨得来连服侍人也不会?你们这个饭店怎么招的服务员!”

胡经理就是当初招她进来的那人,在这行待久了,也知道这个姓吴的不好惹,忙连连赔不是:“吴总,不好意思,实在对不住。我代她向您道歉。既然她笨手笨脚的,这样吧,我另外调两个伶俐的人过来。你看怎么样?”

盛名背后的老板,在洛海市混的哪个不清楚。吴明也是不敢真惹的,见那胡经理给自己这般小心翼翼地赔笑脸,给足了自己面子,吴明也知道自己该下台阶了。

吴明冷哼了一下,斜睨着许连臻道:“知不知道老子看上你是你的福气?别给脸不要脸!”许连臻低着头,看着自己脚上廉价的黑皮鞋,不吭一声。

那日之后,她见了那吴明更是能躲则躲。胡经理也知道她的情况,也没有为难她,只道:“连臻,你应该明白的。我们是服务行业,难免会碰到一些难弄难缠的客人。这样吧,我去关照一下,以后这个吴明来的时候,尽量将你调到其他包厢。”

许连臻那个时候还是不懂,为什么是尽量。因为三层楼的包厢,好几十个了。只要胡经理一句话,她就不用再碰到那个色迷迷的吴明了。

后来她才明白,越是像吴明那样子的人越是不知道无耻的。他一而再,再而三的点明要她服务他的包厢。甚至手脚也越来越放肆。胡经理虽然暗地里一再地护着她,可明上也不好做的太过。吴明某次朝他皮笑肉不笑地道:“小胡,我也是看你一点点的爬到这个经理位置的。不容易啊!你应该明白,这个世道,不该管的事情不要多管。”

许连臻听其他服务员在私底下说过,这个吴明是某个建筑承包商,在洛海市也算小有名气。手底下养着很多人,大半不是善类。

许连臻知道如此下去,事情必定难以善了。后来便下定了决定,跟胡经理辞职。胡经理也明白,只轻叹了口气:“连臻,你到这里也好几个月了,做事一向勤快又有分寸,我一直很看好你的。你这么辞职,我也觉得可惜。不过……不过我也就不挽留你了。工资方面你明天来结清吧!”

胡路在这一行待久了,看到的事情也多了。他倒觉得连臻这么一走,对她或许也是件好事。

许连臻点了点头,感激地说了声“谢谢”。胡经理又叫住了她,欲言又止,最后只说了一句:“连臻,这个行业的工作你还是不要找了。”许连臻“嗯”了一声,然后离去。

想不到,隔了一年多,竟然在这餐厅门口碰到了。许连臻挣扎着想在抽出自己的手:“你干什么?放开我。”

吴明眯着眼,肥胖的脸油光闪亮,一点点的凑近了她:“在这里等哪个小白脸呢?当初要试跟了我,现在你就吃香的喝辣的,多好啊……”

许连臻一直不停地往后退,一直碰到了身后的浮雕大圆柱,实在退无可退了:“吴总,请你自重。”

吴明色迷迷地伸手想要抚摸她那嫩白的小脸,□连连:“我就不自重,看你拿我怎么样?”对于女人,他向来是越得不到越想要。

许连臻扭头直避,无奈地眼看着吴明胖乎乎的肉手一寸一寸地接近。

忽然之间,有另外一只手,斜斜地伸了过来,干净修长的手指握住了吴明的手腕。吴明吃痛,大怒着转头:“哪个乌龟王八蛋,敢管你爷爷我的好事……”

竟然是蒋正楠。盛世集团的蒋正楠。有一瞬间,吴明以为是自己看错了。大力地摇了摇喝的有些迷迷糊糊的脑袋,定眼再细看,这不是蒋正楠是谁?!

吴明虽然只在某些场合远远地见过蒋正楠几面,但这么一个气势逼人的人物,他决计不会眼花的……他更是知道这个人他绝对不能惹,也惹不起……

吴明一下子吓的酒都醒了,额头冒汗。忙点头哈腰地赔笑着道:“蒋先生,您好。”胖胖的脸上堆满了谄媚恭敬的笑容:“您这是来这用餐吧。打扰您的雅兴了。这不,我在教训我的女人呢?”

蒋正楠的目光冷冷地落在他那只依旧拽着连臻的手上,脸上凝冻住了所有的表情。闻言,嘴角轻轻一勾,弧度锋利地吓人。他眉头一轩,似笑非笑地道:“你的女人?”

吴明满脸讨好的笑:“是啊。这女人忒不懂事,让蒋先生见笑了。”

许连臻低垂着眸子,瞧不清眼底什么神色。蒋正楠又望了一眼吴明那张滑稽的脸,终于难以克制地笑了起来,眉角轻轻一勾,说不上动怒,却也绝非轻描淡写:“那真是好笑了。”转头朝许连臻挑眉而笑,语音低缓轻柔:“我倒想知道你什么时候成了这先生的女人?我不过是去了地下停车场取了辆车子。”

吴明如触电般地放开了许连臻的手,额头上冷汗直冒:“啊……这个……这个蒋先生……对不起,对不起……我喝醉了……我眼花……不……不……是我眼瞎了……”

他见蒋正楠的神色,喜怒不辨,吴明在洛海混的久了,自然多少知道蒋正楠的狠劲。他明白这次的事情可大可小,忙用手打自己的脸,哆嗦着道:“蒋先生……您大人有大量……您大人不计小人过……饶了我这一次。”

蒋正楠如刀锋一般的眼神冷冷扫了他一眼,吐出了一个字:“滚。”吴明如得大赦,忙不迭地跑开。因速度过快,甚至踉跄了一下,差点摔倒。

许连臻上了车子,不经意地转头,只见蒋正楠的脸色依旧阴沉地很。

车子一路开去,最后竟到了他的家。一直到车子熄火,蒋正楠紧抿着唇,冷声道:“那种情况下,你不会大叫吗?就任由人家吃豆腐。”说罢,他推开了车门,下了车,然后头也不回地进了屋子。

她进客厅的时候,他已经上楼了。她不得已,只好坐着,好半天也不见一个人。一直到很后来才知道,别墅里头的其他人晚饭后是不会出现的,除非按铃召唤。

一直到很晚很晚,他一直没有出现。许连臻看坐在客厅里头也不是办法,只好轻手轻脚地上楼找了一间客房,她记得他的房间,所以找了一间离的最远的。

在客房的浴室里头洗了澡,擦着湿湿的头发出来,忽然一楞,他居然在她房间里。不知道是不是灯光的关系,她只觉他侧脸深邃,但脸色似乎比下车的时候还黑。

他一身浴袍,腰间的带子闲闲一系。靠在门边,面无表情地看了她一眼,只一眼,九-九-藏-书-网便转身摔门而出。

许连臻只瞧见他那高大的背影,僵硬之极。

第二天,他没有再让贺君像上次一样送她回去。她在他的屋子就这样的住了下来。他每天都很晚回来。许连臻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注意到了,或许是因为换了个新环境,再加上没有小白的陪伴吧,她总是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他的别墅里头有固定电话。大约他料定她不会用,也不敢用,所以才任她在别墅里自由行动。

是的,她确实不敢用。她何德何能敢跟他作对,就算不考虑自己,总还得顾虑牢里头的父亲吧。

所以此刻许连臻盯着客厅里“叮铃叮铃”的作响电话,只能静静地站在一旁。不知道是不是别墅里头的阿姨出去了,电话一直没有人接。

许连臻踌躇了许久,这才提起了电话,只听对方道:“你好,我找许小姐,许连臻小姐。”这个声音熟悉的紧,她在第一时间就反应了过来,是叶英章。

许连臻捏着话筒,杵在了原地。叶英章在那头像是反应了过来:“连臻,是你,对不对?我找你很久了……可是蒋正楠一直拦着我跟你联系……--这通电话我打了很久,一直有人挡着,说没有这个人。”

一切当然是蒋正楠安排的。他怎么可能让叶英章联系到她呢!否则也不用将她软禁起来。

叶英章的话语很急促:“连臻,你知不知道,我费了多大的劲才能联系到你。我始终不相信你会真的跟蒋正楠在一起。你跟我说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情?”

叶英章一直就对蒋正楠跟许连臻在一起的事情很是怀疑,无论是连臻的辞职还是消失,甚至是出现都十分的突然。可就算他跟连臻见了几面,但由于蒋正楠总是不离连臻左右,他根本就没有办法也没有机会跟她好好说话。可越是这样他越是怀疑,他私底下动用了公安系统的跟踪系统。

许连臻半晌之后才道:“叶警官,我不明白你说的是什么,不过我很好。他对我也很好。我只能说谢谢你的关心。我真的不知道你要怎样才会死心。但我真的真的请你以后不要再跟我联系了。我们两个连朋友也不是。”说完,她挂上了电话。

如果叶英章在她当初被关之时联系到她,是不是,所有的事情都会不一样呢?她不知道!

只是现在,一切已经偏离了所有的轨道。早已经回不到那时了!

既然回不去了,那么她现在只希望快点结束这一切。

叶英章的放手,就是是对她最大的帮忙!所以叶英章,请你放手吧,就当放她一条生路!

这通电话以后,想来叶英章的怀疑又会降低很多吧。

许连臻苦笑着转身,却见别墅的阿姨神情紧张地小跑着过来:“许小姐……”许连臻瞧了她一眼,缓缓道:“你什么也没有看到,什么也没有听到,是不是?”

那阿姨楞了楞才反应了过来,点了点头,转身离开。

这天晚上,她一个人吃饭。空落落的餐厅,长长的餐桌,顶上是奢华闪烁的水晶吊灯,照得四周光影流离。她本是习惯了一个人的时光,可在这一瞬间,忽然觉得一个人吃饭孤单的可怕。特别是在这么大的地方。

有一天晚上,应该是很晚了。她隐约又听到了车子驶入的声音。她翻个身,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渐渐地朦胧了起来。

迷蒙中,似乎有人出现在了床边,也不开灯,掀开了薄被,直接钻了进来。她忽地如条件反射般地清醒了过来,这个人身上带了酒气,可是却不是她熟悉的气味。不是他!

她猛地坐了起来,“啪”一声打开了灯。是一张陌生的脸,虽然棱角分明,五官亦端正,但却不是他……

许连臻发出“啊”一声尖叫,手忙脚乱地抓着被子跳下了床。那人掀了掀眼皮,醉眼惺忪地摸着头也坐了起来。

“啊……你……你是谁?怎么会在这里?”她惊惶失措地盯着那个人呢,一直退一直退的,一直到了角落。

那人却反问她,虽然皱着眉头,颇有醉意,依旧盛气凌人:“你是谁,奶奶的,蒋正楠这里怎么会无缘无故多一个女人出来呢?”

门口传来了杂乱地脚步声,有两个人推了门进来,一个是他,另一个她并不认识。但感觉就是蒋正楠这一圈子里的,那种气质不是一般人能有的。

床上的那人大约被这变故一闹,酒意也醒了几分,瞧了一眼蒋正楠脸上幽黯不堪的神色,忽地挑了眉,邪邪一笑:“蒋正楠,你的招呼倒越来越周到了嘛!给我准备了这么一个大惊喜。”

说吧,将目光在许连臻脸上身上来来回回的扫了好几趟,嘴角一勾,不怀好意地笑道:“样子身材都还不错。好吧。我今晚接受你的好意。”说罢,朝许连臻魅惑似的一笑:“来吧,宝贝。”

蒋正楠一语不发地上前,怒气隐隐地挡在她身前。许连臻瞧见他一身浴袍松松地连带子也没有系,头发湿漉漉的,犹在滴水。想来是还在洗澡却被中途打断而来的缘故。

蒋正楠斜睨了楚随风一眼,淡淡地道:“还不给我回房间去。”许连臻忙不迭的抓了薄被,立刻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才出了门口,听到那人在说话,隐隐有种调笑的意味:“怪不得,你这小子最近对美女一副兴趣索然地样子,原来私底下藏了这么一个。喂,你以前不是从来不带女人回这里的吗?说什么玷污自己的窝?最近转性了啊?”

又听一个陌生却带了戏滤含笑的声音响了起来:“楚随风,我建议你少说两句。否则我真的很难担保你可以四肢健全地从这里出去。”

那个楚随风“哈哈”的大笑了起来:“那是……那是……”。

后面的话就再听不清了。

好半晌后,他才推了门而进,脸色铁青,表情冷淡至极。见她还是抱着薄被,杵在门口处。他的脸色似乎愈加不悦了,声音里头透着寒:“还不去洗澡……”

许连臻被他咬牙切齿地神色一惊,后退一步。她这才放开了紧握着的薄被,露出了里头棉质的家居服,一件短袖T恤还有配套的短裤。

蒋正楠的神色不知不觉地缓和了些,但口气还是不大和善:“快去洗澡,把衣服给我换了!”

许连臻洗的很慢,站在花洒下,冲了一遍又一遍。然后再吹头发,极慢极慢的吹,左左右右,前前后后……可到最后,终究还是什么都好了。

他的浴室里自然只有他的浴袍,她穿在身上,宽宽松松地直垂到地上。她紧紧地系好了腰带,这才拉开了门。

蒋正楠靠在床头,扫了她一眼。

她的眸子真的犹如黑色水晶,流转之间,如水般清清盈盈,大概只有心境明澈的人才会如此吧。

蒋正楠慢慢地走向了她,一举一动在微暗的光下下仿佛鬼魅。许连臻不由自己地往后退,一直到后背抵住了冰凉的墙面。

蒋正楠停驻脚步,只是盯着她,似锁住爪下的猎物,极缓极缓的俯下身来。

他高大的身影将她完全笼罩起来。唇一点点地压了下去。她已经退无可退了,唯有将头一侧,他的唇落在了她的嘴角。他一笑,声音低沉,气息暧昧:“你能逃到哪里去?”

下一刻,他就在唇畔热烈婉转地吮吻,最后重而深沉地吻进了她的唇内……

蒋正楠搂着她,不知道怎么的就脱口而出了:“他碰你哪里了?”她有些不明白似的抬眼望着他,眼神迷茫无辜地如同小鹿,嘴角微开,细细地喘,像是花瓣一般,娇嫩无边。他心里似被人用绒毛小手在细细地抚一般,痒的难受。便又不由自己地吻了上去……

第二天,许连臻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中午时分了。她茫然着望着陌生的卧室,陌生的摆设,她拥被坐了起来,半晌,双手捂着额头,呆呆出神。

回了自己原先的房间,一瞧,还是昨天她离开时的模样,看来后来那个人也没睡在这里。她虽然没有什么洁癖,但是由于曾经在牢里头过过一段毫无私密可言的生活,所以如今是极抗拒与人分享自己卧室里头的私密的,如今见那人没有睡过,便觉得整个人放松宽心了许多。

便在自己房间附属的浴室里头沐浴,还在吹擦头发,别墅里头的阿姨在门外敲门道:“许小姐,饭菜已经准备好了。”她站了起来:“好的,谢谢。”

许连臻换了居家的休闲服下楼,在餐厅门口便愣住了。他这个大忙人居然没有出去,已经端坐在长长的餐桌前了。。

许连臻从来没有在这个时候看到过他,且又是第一次在亲密后的第二天见到他,不由地感到说不出的异样,只想转身离去。

他的神色如常。她注意到他一直到她坐下来后,方动筷子。

可两人从来没有这样子的在他家吃过饭,一直以来,她都是一个人的。今天这样子,倒真是觉得异样之极。仿佛两个人是正常的情侣,极平常的在家用餐而已。

两人之间也无言,只静静相对,偌大的餐厅里头只有偶尔传来的碗筷相撞发出的清脆之声。

从那日开始,许连臻很惊讶地发现有时候会很正常的上班下班,早九晚五。然后她可以在餐桌上看到他。比如现在,两人又在一起用晚餐。

大约是在一起吃饭的次数增多,她也已经不像开始的时候,觉得不舒服。大约是已经习惯了一个人的寂寞,能有个人坐在对面,陪着她,也是好的。

可是唯一不好的便是,他每晚会过来,半强迫半诱惑的……

许连臻烦躁无力地合上了书。一切到底怎么会发展这样子的呢!

而她每天除了画画、看书、看电视,另外现在又加了一个上网外,实在想不好该怎么打发时间。日子就这么浪费着一天天地过下去吗?

某天她遇到了来取文件的贺君,便跟贺君说,她想继续未完成的大学课,就算在家里学也OK。是否可以?

其实当时在服装店里的时候,她就有打算存点钱,然后上个电大或者夜校什么的,拿个大学文凭。现在这个社会,大学文凭是找一份好工作最基本的配件。没这个,什么也别谈。

她不知道现在的这一切何时会结束。但是,她知道,总有一天会结束的。与其每天这样浑浑噩噩地过日子,还不如学点东西,以后也好在社会上生存。

可是,以后何时到来,以后到底会怎么样,她一点也不晓得。这样的患得患失,就跟她在监狱里的日子一般,不停地期盼,却有些隐隐地害怕。

但是,再差也不过跟出来的那时候一样,去酒店端盘子。

许连臻正望着餐桌上的鱼发怔,坐在餐桌对面的蒋正楠忽然开口:“贺君说你想要继续念书?”许连臻抬眸,轻“嗯”了一声。

蒋正楠道:“你想念什么专业?”许连臻默然了半晌,方道:“还是我的室内设计吧。”她当初学室内设计唯一的原因,除了因为从小学过画画外,别一个便是想以后亲自设计自己的咖啡小店。

如今想来,也没有其他好学的,再说她到底也学过一年,总归打了些基础,也就没有必要重新换了。她已经浪费太多时间了。

蒋正楠淡淡地道:“好。”

第三日,贺君便安排了人过来教学,许连臻捧着崭新的课本,一时间感慨万千。以前是不知道的,每日里看到都嫌厌烦的书本,某一天居然会觉得如此可爱迷人。这大约是失去过的人才能懂得的吧。

三年多了,她居然重拾课本了。时光如流水,她一点点地摊开自己的手掌,除了空气,她的掌心里什么也没留下。

由于是蒋正楠的关系,来跟她教学的王老师告诉她,已经将她以前在五福大学的学籍转到了洛大,以前修的学分他们学校都认可。还说了可以安排她单考,只要学分修足,一两年就可以毕业。

这大约是这三年多来最能令她开心的事情吧。许连臻算了一下,若是她这半年能选修七门的话,那么她下个半年只要再修六门就可以将学业分修足了。

那负责安排私人教学的王右明自从由学校安排来教学,自然是得过学校领导嘱咐的:“是盛世那边的要求,我看不过是应名点卯而已。你视情况而为,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大家心里都明白得很,盛世那边每年都捐出一大笔款子给学校,就算开口要弄个文凭,也不过是一句话的小事。如今这样教学的小小要求,自然要全力配合满足的。

所以那个王右明等人见到别墅里的许连臻,自然更是了然了,知道这不过是有钱人哄小女人高兴的手段之一,真真正正名义上的教学而已。

听许连臻说要选七门,他便笑笑说可以啊,但在心底却极度地不以为然,暗暗地想:“你就算一门也不选,这个文凭还是得给你的。再说了,你实际也用不着这文凭。现在的教学也不是蒋先生想哄你高兴罢了。”

可不过一个多星期,根据其他老师及王右明他自己连日的观察,就讶异地发现这个面容姣好的女孩子居然极其用功地在学习,不只在课间认真听课,还在课前准备好所有课目的预习。王右明不由得诧异,渐渐地另眼相看了起来。

而对许连臻来说,在这彷徨茫然的日子里,大约这便是唯一的光热。

她一直记得,她曾经答应过父亲,这辈子一定会找一个对她好的男人,不需要太帅,不需要太有钱,只要对她好,她也觉得合适,然后安安稳稳地过日子,幸福地过一辈子。

只是找一个人,一起过日子。最后到底会不会幸福?谁也不知道!估计连老天也不知道!

只是她欠父亲那么多,所以无论如何,她一定要完成答应过父亲的事情。或许,这也是唯一一件她能为他做的事情。

她经常会抱着抱枕,一个人无声无息地埋在里头。她这样的人,不知道还会不会拥有这样的幸福。

可有时又禁不住会想,一辈子这么漫长,她终归是可以找到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