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3章 番外2

宜辰县主韩念自从回到京城以后,在满京城的世家贵女中算是独一份儿的存在。

她父亲状元之才,母亲画技超凡,然而宜辰县主却是个不通文墨,不会琴棋书画,一心只懂舞刀弄枪。

为此林悠委实着急,看着别家姑娘秀外慧中,知书达理,自家姑娘却连针线怎么起针的都不知道。

这么下去,姑娘今后还嫁的出去吗?

不说要她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但至少不能像个野小子一样不通文墨吧。

终于林悠受不住良心的谴责,决定给姑娘寻几个名师回来教导。

可这姑娘倒好,不仅不听名师的话,还成天变着方儿的气人,一个眨眼没看好,人就从国公府的墙头溜出去玩耍了。

她倒是也不傻,在外面玩够了就去找韩凤平,要说林悠怎么回到京城反而管不住姑娘了,主要原因就是京城里,姑娘多了两个坚强的护盾。

一个是韩霁,另一个就是韩凤平,尤其是韩凤平,那宠得简直就没边儿了。

韩霁宠闺女尚且还会教点道理,教点规矩,可韩凤平疼孙女就是个没底线的。

有一回韩念把孙副相家的孙子鼻子打出了血,孙副相要给韩念一个教训,韩凤平知道以后,不仅没管束自家孙女,还反而把上门说理的孙副相给推了个倒仰,弄得孙副相回去以后就上折子,连同御史台一起,足足告了韩凤平一个多月才消停。

这事儿也就是陛下对韩家偏袒,若换了其他世家,被副相和御史台连着上一个月折子,就算不免职,降职是肯定要的,但韩凤平依旧坚|挺,到最后也没跟孙副相和他孙子道个歉。

毕竟韩念之所以打孙副相的孙子,是因为他孙子骂她娘平民出身卑贱,韩念和韩凤平都觉得那小子该打!

夜里,林悠和韩霁在房里说起此事,韩霁看着书说:

“唉,你我都是忠厚性子,念儿能歪到哪儿去?”

林悠一边调颜色一边说:“我的性子倒还好,你的性子委实算不上忠厚吧。”

韩霁的铁腕在朝在野那都是赫赫有名的,贪官们简直对他谈之色变,就连在画院中的林悠对他的名声都有所耳闻。

对于妻子的评价,韩霁放下手中的书,盯着她看了一会儿:

“我,挺忠厚的啊。”

林悠失笑,谁知一笑牵动了高高隆起的腹部,倒吸一口凉气,捧着肚子僵立在那。

韩霁见状赶忙放下书册过来扶她坐下:

“那小子又踢你了?”

林悠点头,满脸幸福:“嗯,真是怪了,念儿在肚子里的时候静悄悄的,很少有动静,这个真是活泼性子,估计也是个皮猴儿。”

“让我来管管他!”

韩霁坐在林悠身边轻抚她的腹部,适逢肚子里那个又踢了一脚,正踢在韩霁掌心,他感觉神奇极了,俯下身子,将脸凑到林悠的肚子前,十分期盼肚子里的小子再对着他的脸来一脚。

林悠看着他那样儿,觉得好笑,肚子里的孩子安静下来不踢他了,林悠帮着在他脸上拍了两下。

韩霁抓住林悠的手,大言不惭道:

“怎么样?我一靠近,他就不敢踢了!这就是当爹的威严。”

林悠满头问号,直接怀疑韩霁这是自知管不住大的了,就在小的身上找找存在感。

不忍心戳穿他,附和道:“是是是,你最有威严了。”

听出林悠话里的调笑,韩霁也不介意,将林悠没来得及放下的画笔拿走,接着她先前在画的画继续添加几笔。

“其实,我觉得闺女如今这样也挺好的,何必一定要她精通琴棋书画呢?”韩霁一边俯身画画一边说。

林悠靠在软塌上,轻抚肚子:

“倒也不指望她精通,只希望别是个门外汉,偶尔带她去别家赴宴,听见有些小姐问她会不会这会不会那,她只能摇头,着样怎么交得到朋友?”

韩霁失笑:

“交友之道在于情投意合,你让一个耍大刀的姑娘去跟那些拿绣花针的姑娘做朋友,怎么做得来嘛。”

着个道理林悠自然也明白:“我也是想让念儿多交一些朋友嘛,可这满京城的小姐,哪个如她一般粗野?山不就她,她再不就山,怎么行呢?”

韩霁听到这里‘哎呀’了一声,画上的花朵叶子似乎画乱了一笔,修修改改之余继续劝说:

“儿孙自有儿孙福,你就别多操心了。我觉得她这般自由自在的一辈子也挺好。”

林悠问他:

“一辈子嫁不出去也好?”

韩霁愣了愣,说:“我女儿怎么会嫁不出去。再说了,就算真的嫁不出去,我这个当爹的难道还养不起她一辈子?”目光落在林悠肚子上,说:“你生多少闺女,我养多少闺女!绝不催她们出嫁……”

林悠:……

“唉,你的女儿约莫是不会愁嫁的,就是嫁给谁才是个问题。”林悠说:“那日太子妃与我私下提起小太孙,话里话外把小太孙夸的是天上有地下无,你知道她什么意思吗?”

韩霁停笔起身,看着林悠,问:“什么意思?”

“太子妃说小太孙和念儿年纪相仿,自御花园相识之后,就时常念叨起念儿,太子妃还说她也挺喜欢念儿的,然后我就说,若是太子妃喜欢念儿,便叫念儿认她做个干娘,可太子妃不愿,还叫我时常带念儿去东宫玩耍……”

林悠把太子妃的意思说与韩霁听。

韩霁放下笔直言:

“不成!皇家的日子可不好过,念儿自由惯了,哪里受的了宫里的约束。再说小太孙将来是要继承皇位的,三宫六院,我念儿如何能湮没在那苦海之中。”

林悠问韩霁:

“你之前跟白昭仪可不是这么说的。你还赞成她入宫来着。”

“白昭仪是白昭仪,念儿是念儿,我又不是白昭仪她爹,念儿却是我亲闺女,我得疼她,为她后半辈子负责啊。”韩霁说。

林悠笑了:“我还怕你不同意呢。”

韩霁见她话里有话,问:“怎么你是有什么想法?”

林悠说:“太子妃既然有那个意思,我们当面也不太好拒绝。我记得公爹一个月以后要去巡查边境,这一来一回,至少也要个一年半载吧。”

韩霁明白林悠的意思:

“你是说……叫念儿随我爹去巡查边境?”

“公爹身边带个孩子是不是不方便?”林悠问。

韩霁若有所思:“倒也没什么不方便的,横竖也不用他照料,带着就行,府里多派几个人伺候着便是了。”

“那……”林悠暗示。

韩霁有些迟疑:“可这样真能打消太子妃的意思吗?念儿已经十一了,她本就比一般孩子早熟,若这回去了边关,只怕这辈子都不会安于后宅了。”

林悠说:“不安于后宅又怎么了?女子的天空不该只有后宅那么大,同样是人,为何女子就不能去看看更大的世界呢?”

“不是不能看,是怕她辛苦。”韩霁说。

“辛不辛苦,因人而异。比起一辈子困囿后宅,围着一家老小打转,不如见过更大更广的世界,然后让她自己觉得以后要过怎样的日子。”

“反正有你这个爹在,她想安于后宅或翱翔天地都可以。”

林悠对韩霁说出心中所想,她是真心希望念儿以后能见更大的天空,拥有更广的眼界,这样将来她遇见风浪,才能更加坚强。

“这一去就一年多,你舍得?”韩霁问。

林悠笑道:

“她在京里时,我一天又能看见她几回?与其让她在京里胡闹,不如跟她祖父去见见世面,你觉得呢?”

韩霁明白林悠的意思,尽管他有点担心女儿,但不可否认林悠说的对,女子也该见识更广阔的天空,不该只被困在后院,围着一大家子老小过日子。

这世间除却儿女情长,还有很多值得令人流连仰望的事情。

“好,明儿我去跟爹说。”韩霁也赞成。

林悠担心:“公爹会不会嫌烦不答应?”

韩霁果断摇头表示:

“绝对不会!他成天都说念儿是整个韩家最有武学天赋,最能继承他衣钵的人,这些年他亲自教导还少吗?”

说起这个,林悠也觉得很神奇,世人都说隔代亲,这句话在韩凤平身上体现得相当真实,对念儿可比对韩霁这个儿子亲近太多了。

**

一个月后,卫国公韩凤平受命巡查边防,据说还带着国公府的一位小郎君。

小郎君生得唇红齿白,俊秀伶俐,一点都没有公府郎君的文雅和娇弱,骑术十分了得,撒欢跑马,策马奔腾,远远就看见他骑在一匹红鬃骏马上,跑在卫国公的马队之前,如初升的朝阳,光彩熠熠,活力四射。

林悠和韩霁站在城楼上看着远去的马队,一直到看不见影子,林悠都不愿离开。

嘴上虽然说着舍得,可等到孩子真的离开身边了,心里又空落落的。

想起那丫头离开时头也不回,撒丫子往外跑的模样,林悠觉得自己此刻的不舍毫无意义。

“回去吧。她这一走,没个一年半载回不来。”韩霁扶着林悠说道。

林悠长叹一声:

“唉,你说要不是太子妃看上咱念儿,咱们不必出此下策,真不知太子妃看上那假小子什么。”

韩霁不乐意了:“有你这么说闺女的吗?我觉得咱念儿就很好,虽说我不太情愿让念儿掺和皇家事,但不可否认,太子妃还是很有眼光的。”

林悠:……

你这亲子滤镜也是够厉害的。

夫妻俩正准备从城楼下去,忽然韩霁眼尖,瞧见一匹冲出城门的枣红骏马上的少年有点眼熟,回头细看了两眼,眉头蹙起。

“坏了。”韩霁说。

林悠不解看向他:“什么坏了?”

韩霁指着那枣红骏马叫林悠看:“你看那是谁?”

林悠极目远眺,只看见一少年骑在枣红骏马的马背上,可他不回头,林悠又怎知他是谁。

枣红骏马背上的少年仿佛听见了林悠此刻的疑惑,迎着朝阳策马向前时,抽空回了个头,烈烈风中,林悠看见一张笑容灿烂的明媚脸庞。

那脸庞一闪而过,却不妨碍林悠迅速认出他,小太孙赵燊!

林悠认出人后,随即趴在墙头上,顾不得身份,指着那枣红骏马上的少年狂喊一声:

“臭小子,你给我回来!”

然而她身在城楼之上,马儿越跑越远,回应她的只有呼呼风声。

林悠站在城墙之上焦急跺脚:“这,这叫什么事儿嘛。”

她就是为了不让念儿和小太孙有所牵扯,为此不惜放女儿离开身边,可她哪里想到,赵燊那臭小子会单枪匹马追出城外,看样子定然是要追着念儿去了,这两个半大不小的孩子若在外结伴一年多,什么感情培养不出来?

林悠顿时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感觉。

“咱派人去把他追回来!”林悠激动的说:“那臭小子就是看上咱闺女了,不能叫他得逞!他,他,哎呀!”

韩霁倒是没有林悠激动,站在城楼上畅饮一口西北风,无奈叹道:

“若他能坚持陪念儿游历一年半载,也算是有心了。”

韩霁说完,便转身扶起林悠往回走,林悠看着韩霁不住追问:

“你不是这样就改变主意了吧?”

“就那么容得那小子跟去?”

“你说话呀!”

下了城楼,林悠还忍不住继续追问,韩霁将之搂在怀中,留下一句:

“儿孙子有儿孙福,随他去吧。”

“什么叫随他去?你也太没原则了。”

“好了好了,他都追出去了,能不能坚持下去还不一定呢,没准儿过两天他自己就回来了。你别动了胎气,走,给你买糖吃去。”

“……不想吃糖,想吃酸枣。”

“好,那咱买酸枣去。”

“……”

两人如所有民间夫妻那般在街上发生争执,韩霁一路哄着,骗着,两人肩并肩走入那熙熙攘攘的热闹集市中,汇聚成街景一色。

天是蓝的,云是白的,这个世间是孩子们的。

所有的命运都有各自的齿轮,冥冥中怎么运转,自有天定,并非人力可以改变的,我们能做的就是顺应天命,顺其自然,然后轻轻松松,开开心心的过好每一天。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