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仇之行刑者

1

这是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我坐在缓缓行驶的客车中,怔怔地望着窗外那些似曾相识又有些陌生的风景。

变宽的路,长高的树,更胜于往昔的繁华。当这一切被收入眼底的那一刻,我忽然感到一些难以用言语表述的情绪,缓缓萦绕心头。

我离开靖城已经有五年了。在经济发展如此快速的今天,五年,足以让一个城市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

特别是对于一个正处在快速发展的城市而言,五年的时间,意味着沧海桑田。

窗外的一切看起来是如此的陌生,可感觉又是那么亲切,那是我从骨子里体会到的,类似于“根”的东西。

我缓缓收回望向车窗外的目光。发现客车里的液晶电视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打开,此刻正在播放新闻。

说实话,我已经很久没有看过电视了,久到几乎与我离开靖城的时间一样长。

因此,当我骤然听到电视里女主持人播报新闻的声音时,那一瞬,我的内心深处竟泛起微微的激动,然而,心中涌现出更多的却是一种游子归乡的怅然。

电视里的女主持人正在报道一起女性自杀事件。

“据悉,昨夜,本市有一名年仅24岁名为林月的年轻女性于家中割腕自杀,抢救无效死亡。其父母称,死者此前在美国留学,三天前突然回到家中,其父母以为她是思乡心切才突然归家,不料发生这样的悲剧。目前,这名女子的自杀原因还在进一步的调查之中。”

我认真听着女主持人所说的每一个字,就像这车里的每一个普通人一样,感受着来自靖城的生活气息。因为,从今天起,我将回到靖城,再次成为一个普通人。

2

2013年4月,我因伤从部队复原,回到阔别已久的靖城,告别了五年军旅生涯,回归普通人的生活。

由于我在部队表现优异,因此被予以格外照顾,组织上将我安排到了靖城公安局刑侦科工作。

然而,就在我经过了两个月的适应,以为生活就此回归平淡的时候,靖城却发生了有史以来最大的一起连环杀人案,被害人数高达十二人,对社会安定造成了极其恶劣的影响。由于该系列凶杀案的性质极为特殊,被我们刑侦科内部人特称之为1312事件。

并且,也正是由于这起事件,使我刚刚恢复平静的生活里再次掀起了波澜。

2013年6月4日,靖城市公安厅接到报案,桃源小区7栋二单元502发生一起入室杀人案件。

接到报案后,刑警队张队长立刻带着我们一众干警赶往命案现场。

死者是一名年轻男性,名叫李强,年龄26岁,职业是某网吧的网管。

报案人是与其合租,并与其在同一家网吧工作的另一名网管,名为郝立东。

据郝立东提供的证词称,6月3日,他一整晚的时间都在网吧上夜班,家里只有李强一个人。他6月4日早上八点多才回来,回来后开门就发现李强趴在客厅的地上,身下流着大片的血。然后,惊吓过度的郝立东连门都没敢进就立刻就拨打110报了警。

命案现场的环境十分杂乱,客厅的茶几上摆放着各种瓶瓶罐罐——啤酒,可乐,还有一些其他一些饮料的罐子。屋子里随处可见食品包装袋,还有许多穿过没洗的衣物,被丢在地上和沙发上。整间屋子凌乱不堪,弥漫着呛人的异味。

我皱着眉,跟在张队长的身后,仔细打量着这间屋子,希望能查到一些有关凶手的线索。

尸体在经过法医简单的探查之后就已经被抬了出去,而后,法医走过来向张队长报告了初步的尸检结果。

“死者死因是利器割破喉管及颈部动脉,死者身上无多余伤痕,除胸口处有一片紫青疑似是被凶手重击外,只有颈部那一处致命伤。另外,死者死前应该是喝了酒,且有过自慰行为,因为我们在其电脑中发现有处于暂停状态的色情影片,另外经过检测,死者死时所穿的短裤上和客厅的地上都检测到明显的荧光反应,初步判断是精液。”

张队长听着法医的报告,眉头渐渐皱了起来。

我明白张队长为什么皱眉。

根据这个李强身上的伤痕判断,他死于颈间的刀伤,而且很显然是一刀致命。这样的杀人手段简单且致命,绝非一个普通人可以做得到的。死者李强不论从哪一方面来看都只是一个生活在社会底层的小人物,怎么会招惹到这样一个凶徒呢?

张队长皱着眉,又在命案现场巡查了几圈,在确定没有任何遗漏之后,便带着我们回警局。

当天,我们专门开了关于这场命案的探讨会,分析犯案人的杀人动机。

然而,就在我们还在开会进行讨论的时候,报案中心再次接到报警电话:康城路452号民居内,两名男性被杀死于家中。

3

这一次的两名死者一个叫艾宝,一个叫莫成梁。

两个人一个19岁,一个22岁,都是康城路附近的一个工地里卖苦力的民工。

当我们快速到达命案现场,看到两人的尸体时,张队长的神情开始难看起来。

这两个人一个死在客厅,另一个死在卧室,死因与之前的李强如出一辙,颈间致命刀伤,一刀毙命,被害人没有丝毫反抗的迹象。就好像两只熟睡的鸡,在梦里就被人简简单单地就被人割破了喉咙。

两人的房门紧锁着,从现场勘查取证的结果来看,凶手是从楼外的排水管道爬上的三楼,通过窗户进到卧室里,先一刀杀了莫成梁,而后走到客厅杀了艾宝。

在我看来,这两起凶杀案明显是同一个人所为,而且这个杀人凶手手段娴熟,明显受过专业的训练,并且行事小心谨慎,在命案现场根本没有留下蛛丝马迹。所有的信息都表明这是一个很可怕的杀人凶徒。

由于凶手的谨慎小心,我们在命案现场一无所获。

满脸阴云的张队长带着我们回到警局,刚一下车,张队就急匆匆地带着我去了技术科。

“查出这三个死者之间有什么联系了吗?”张队长沉着脸问技术科的工作人员。

负责资料管理的技术科干警小米一边搜索着三人的资料一边告诉他,李强是靖城本地人,而艾宝、莫成梁是从M市来的外来务工人员,之前应该没有过任何接触,据调查他们在生活上也没有过交集。

“命案发生场所附近的摄像头有没有拍下来什么可疑的人?”我在一旁问道。

“没有,凶手似乎有意避开了所有的摄像头。在所有的摄像头里,只有康城路西边的一个摄像头是无死角的,它本可以拍摄到凶手攀爬排水管的情景,但是,这个摄像头在案发之前就被凶手破坏了。”小米回答。

听到这些话,张队长望了我一眼,眉头皱得更深。

我在一旁,心里也不由得泛起一阵担忧,凶犯的一系列行为表明,这是一个足够谨慎又身手不凡的杀人者,如今我们根本不知道他为何而杀人,不知道他杀人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最令我担心的是,假设这个凶手根本就没有什么特别的目的,只是出于心理问题而在进行一系列无差别的凶杀来获取某种变态的快感的话,那么这个人就是一个可怕的疯子,如果不及早抓住他,那么靖城就会不断有人死去。

这个隐藏在暗中的变态,会在社会上引起前所未有的恐慌。

显然,一直沉默不语的张队长也考虑到了这些,在离开技术部后,他立刻就向上级申请了全市的车辆排查,加强了市区警力部署,对于一些人口流通量大的地区特意安排警力,对一些行迹可疑人员进行身份调查。

然而这些安排只是徒劳,没能阻止凶手再次犯案。

4

6月7日上午11时,平房区清河街,有一个名为吕凤的妇女被杀死出租房内,与之前不同的是,这一次凶手在出租房的墙壁上留下了两个猩红的字“行刑”。

6月7日下午3时,南陵区广发路,一个名为郝伟的男子被杀死在建筑工棚内,工棚的铁皮墙上写有“行刑”二字。

6月8日凌晨,平房区学海路,一名大四学生死在网吧厕所内,厕所墙壁上写有“行刑”二字。

几乎是同一天,凶手奔走于靖城的三处不同地点,杀了三个人。同样的杀人手法,都是看似毫无瓜葛的底层人物被杀,只是墙上多了两个血红刺目的大字“行刑”。

连续接到命案报警电话,公安局内一片哗然。于是,刑侦科内几乎所有人都被勒令放下手中的案子,全力追查此次多人连环被杀案。

新闻媒体也渐渐注意到这起大案,并开始追踪报道,电视上每天都会播报与案情有关的新闻。

迫于压力,靖城公安厅不得不出面召开新闻发布会,承诺将投入大批警力,尽快抓住凶犯,还民众一个安定和谐的社会。

可是,就在发布会召开的当天下午,如同来自凶手的挑衅,再次有人被残忍杀害。

靖城公安局局长吴峰大发雷霆,当即下了死命令,允许张队长调用靖城的一切资源,不惜任何代价都要在十日之内抓住这个凶手。

张队长硬着头皮签下了军令状:十天之内抓不到凶手,立马滚蛋。

回到刑侦科后,张队长的脸简直比锅底还要黑,在局长那里憋了一肚子气的他对我们吼道:“你们这帮兔崽子都抓紧给老子办案,不然,老子脱了警服滚蛋了,你们这身衣服也别想穿长远!”

事态如此严峻,以至于所有人都是战战兢兢,开始积极探讨案情。

经过一番讨论之后,我们确定目前得到的线索十分有限,大致如下:

凶手绝非普通人,一定是经受过某种专业的格斗或者杀人训练,身手不凡且谨慎机警。

死者都是一些社会底层人士,大多没有太高的文化和良好的经济基础,表面看去彼此之间毫无瓜葛,可从凶手一日之间辗转多处杀人的行为来看,受害人并非随机选择,他们一定存在着某种不为人知的潜在关系。

凶手从第三次杀人案起,开始在命案现场留下“行刑”两个字,可以看出凶手杀人是出于某种报复行为。有关细节警方并没有透露给新闻媒体,所以到目前来看并不存在模仿杀人的可能。

我们得到的信息只有这么多,根本不足以破案。

5

凶杀仍在继续,6月9日至6月15日之间,又有四人相继被杀。

张队长急得仿佛热锅上的蚂蚁,不断派遣便衣警察出去到被害人生活的街道打听他们平时的生活情况,到坊间调查死者的一切详细信息,并开始动用大量技术人员调阅排查几名死者的网上电子资料库。

就在调查刚刚有一些进展的时候,6月17日,报警电话再次梦魇般响起。

报案人称,靖城东区郊外的一座鱼塘里,突然飘上来一具尸体。

我们匆匆赶到后,与法医一起检查了尸体,经鉴定,尸体是被一刀划破喉咙致死,其后背上皮肤被凶手用刀划破,写有“行刑”两个字。由于在水中浸泡时间过长,伤口处的皮肤已经外翻,看起来格外狰狞。

据调查死者名为王伟,无业有民,整日混迹于网吧,靠替人打游戏和在网络上当水军为生。

命案现场处他那被打捞上来的尸体,已然浮肿,还散发着一股恶臭,应该是已经死了两三天了。

另外,在其裤兜里,我们发现了一部智能手机。

或许这手机里能查到些什么,看着被装进塑料袋里的智能手机,我抱着一丝侥幸。

凶犯过于猖狂,给靖城带来了太多的恐慌,于是,我决定动用一些自己的力量。

我向张队长申请找人查一查这部手机,张队长满脸疑惑地看着我问:“为什么不在局里的技术科查?”

我告诉他,我有一个专攻这方面的专家朋友。

张队长沉吟片刻,点点头,将装着手机的塑料袋递给我,严肃地对我道:“尽快查好。”

我郑重地点点头。当天便打了一个电话。

“喂,暗箭吗,我是凌刺。我需要你帮忙查点东西。”

“凌刺?你们复原了不来看我,总是有事的时候才想到我!”电话里传来一个懒洋洋的声音。

“别废话了,事情紧急,把你的地址告诉我,我把东西给你送过去。”

“先说说是什么东西?”

“一部手机,不过浸过水,现在已经干透了,但不知道还能不能用,我需要知道这手机里能查出来的全部信息。”

“手机?你确定干透了?如果是,那你也不用送过来了,把它连在你的电脑上,我远程操控你的电脑就能搞定。”

“好!”说着,我将王伟的手机连在电脑上,并让暗箭进行了远程操控。

“喂,你最近怎么样?”暗箭一边破解那手机中的一系列信息,一边跟我说着话,“之前利刃也找过我。”

“我还好。利刃?他也找过你?”我注视着电脑屏幕不断跳出来的信息,心不在焉地与暗箭说着话。

“他也找我查东西。而且,他的情绪似乎不是很好。”暗箭的声音里流露着一丝担忧。

“放心吧,这次复原,组织上给他安排了疗养,找了最好的心理医生,自从那次美国任务失败,这一年来他的心理压力确实太大了!”

我一边安慰暗箭,一边在心里嘀咕:哼,利刃这家伙,心理问题明明都差不多解决了,还装模作样申请退役,应该是为了去找那个在美国救过他的女人吧。找暗箭查东西,想必就是查那女孩儿现在的住址。

终于,王伟手机中的所有信息全部被复制到我的电脑上。

“喂,你查的这个家伙好像是个反社会者啊,啧啧,看这些在网上留下的评论,全是恶毒的攻击型言论,”暗箭看着那些王伟留在网上的评论念叨着,“简直就是个网络毒瘤,看这ID名起的,还叫老子巨有钱。咦,老子巨有钱,这个ID好像有点熟悉啊。”

而当我看到王伟的那一系列评论之后,脑袋里突然灵光一闪,冒出了一种可能,这些死者的联系会不会就是在网络上。我越想越觉得可能。暗箭在另一头的碎碎念则直接被我屏蔽,我急忙复制了这些信息,跟暗箭草草告别,就开始向警局赶。

6

回到警局,我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张队长。

张队长立刻找到了小米,开始逐一对死者进行网络ID信息调查。

最终,我们调查了所有死者的网络平台ID,经过了细致的排查,才发现了他们之间存在的隐秘联系——一篇发在靖城贴吧里的帖子。

这些死者无一例外地都在靖城吧的一篇求助贴里留言。

这是一个在美国留学的女孩儿发的求助帖,帖子里说她在美国留学,今年四月的一晚,在回学校的路上被美国帮派分子轮奸,她说她现在感到十分绝望,不知道该怎么办,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朋友家人和以后的生活。

就在这篇帖子的下面,我们看到了一系列凶杀案被害人的评论。

李强:呵——去美国留学,现在被美国人草了吧,为什么要去国外?中国装不下你?新闻里说国外有多乱现在信了吧!该!

艾宝:呵呵,黑人的大鸡鸡什么味道,爽吗?

莫成梁:我一看你就是那种官二代富二代,活该被强奸!

吕凤:中国没书给你读?非要去国外作死,既然外国那么好,干吗又回来这里装可怜……

郝伟:自杀是你唯一的解脱,快去死吧,别在这里碍眼。

王伟:骚货活该,这回还觉不觉得美国好了?

还有一些其他人不堪入目的辱骂,言语低俗龌龊,充斥着恶意的攻击。以及一些真正关心这女孩儿的人们所留下的充满同情和安慰的留言。

我们震惊地望着这这篇帖子,虽然评论中也不乏安慰的话语,可那些恶毒的富有攻击性的言语实在过于刺目,让人看了心生寒意。

“这个女孩儿现在怎么样了?”我压抑着内心的愤怒,沉声问道。

小米神色黯然道:“据说,发完帖子的第三天在家里割腕自杀,抢救无效死了!听说,新闻还特地报道过呢。”

我突然想起来,我刚回到靖城那天,在客车里听到的那段新闻,原来这就是那个女孩自杀的原因。

终于查出了一系列被害人之间的联系,可刑侦科里没有一个人的脸上浮现出轻松的笑容,因为大家发现所有的死者都是那些留下了恶意评论的人。

他们虽然是受害者,但他们也用恶毒的语言害死了一个妙龄女孩儿,因此在某种意义上,他们也是凶手。

看着那些不堪入目的话语,张队长明显在压抑着内心的怒火。

过了一会儿,他深吸了一口气,指着一个名叫红鲍鱼的ID道:“查查这个人的真实姓名,再查查他住在哪里,做什么工作,下一个被杀的很可能就是他。”

小米点点头,很快查到这个ID的注册手机号,而后用通过手机号查到这个人的全部信息。

这个红鲍鱼的ID的主人名叫吴海,年龄31岁,住在重华区青云街,职业是小区保安。

张队长沉声对我道:“小何,通知特警,然后带人去重华区。”

7

我与几个同事身着便衣住进了重华区青云街,每天观察着吴海的一举一动,并在暗中保护他。

终于有一天傍晚,我看到了一道可疑的身影出现在了吴海家的楼外,并且顺着楼外的排水管快速爬上了吴海家的阳台,身手敏捷。

“狙击手准备!”张队长在对讲机里下达着命令。

而当我在望远镜里看到那个身影后,脑袋“嗡”的一下,我当即冲着对讲机吼道:“不要开枪!”

因为,就在刚刚,我发现在望远镜里看到的那个爬上阳台的身影竟然是我的战友利刃。

我,代号凌刺。与之前联系过的暗箭、这个正爬入吴海家的利刃一起服役于中国解放军华东区第一特战小队——国之重器,作为国家精英特战人员,曾先后被派遣到伊朗、美国、海地等地区完成特殊战斗任务。

去年六月,由利刃带队的一次美国任务失败,小队的两名成员在任务中不幸牺牲,暗箭更是右眼失明,利刃自己也身受重伤,如果不是当时碰巧遇到一个在美国留学的华人女孩儿将他偷偷藏在唐人街中,夜以继日地悉心照顾他,利刃也难免客死他乡。

美国任务之后,小队其余成员均出现不同程度的作战心理障碍问题,经军医认定,认为我们不再适合进行特战任务,因此,从去年九月份开始,包括我在内,“国之重器”的老队员陆续退役。

我一路狂奔,跑到吴海家楼下,不顾张队长在耳机里对我愤怒狂吼,如同利刃爬上阳台。

屋中,吴海瑟缩在卧室的角落里,利刃正如死神一般一步步向他靠近。

听到背后有声音,利刃猛地转身,看到是我,他神情一凝,“凌刺!你怎么在这儿?”

我看着他,声音里带着一丝苦涩,“怎么会是你?你为什么这么做?”

听到我的问话,利刃先是一愣,随后他的眼里带着疯狂和杀意,“我要为小月报仇!”

“小月?”我注视着利刃。

“这群畜生逼死了小月!”利刃冲我低吼道,眼中一片猩红。

小月便是利刃在美国执行任务时,救过他性命,并照顾了他两个月的女孩儿。

这两年来利刃一直念念不忘这个女孩,并与其一直保持着联系。这次利刃装病申请复原也是为了去美国找这个女孩儿。听到利刃的话,再看他杀气凛然的表情。我一下子明白了所有的事,原来那个自杀的女孩儿便是小月。

小月的死使利刃深受刺激,让他昔日在美国留下的心理问题再次爆发了出来。

“利刃,你怎么能这么做!你别忘了你是个军人。”我为利刃感到难过,可还是觉得他不该这么做。

“我不是军人了,从我决定为小月报仇的那天起,我就只是个行刑者。”利刃冲我瞪着眼,眼中布满着血丝。

“你放屁!一日为兵,终生是兵!你就这么随随便便就抛弃了你军人的荣誉吗?”听到利刃说他不是军人的话语,我喝道。

“凌刺,你根本就不懂我的感受!如果不是他们用那么恶毒的话语中伤小月,小月怎么会死?怎么会选择自杀!都是他们的错!为什么小月死了,他们却不用负一丁点的责任!我要为小月报仇,我要他们都死!”利刃面目狰狞地指着在墙角哆嗦不已的吴海,嘶吼道。

“对,小月的死他们是有责任,可自道德舆论去惩处他们。我们是兵,我们的存在是为了保护他们!而不是杀戮!”

“道德舆论?怕是连你自己都不相信吧!”利刃冷笑了一声,旋即又怒吼道,“保护他们?我为什么要保护这群只会在网络上攻击别人的人渣?”

“网络暴徒这么多,你杀得过来吗!”面对利刃的讥嘲,我的声音不由弱了几分。

“杀不过来也要杀,他们以为在法律上不需要任何责任就可以在网上随意伤害别人,他们要为此付出代价,法律不管,我管!”说着,利刃突然转身,拿刀冲向吴海。

“救我!”吴海手脚并用,一边爬一边冲着哀嚎。

“住手!”我大惊失色,狂吼一声,想制止利刃。

然而一切都太迟了。

“砰。”一发子弹穿过阳台的窗,直直射入利刃的胸口。

利刃应声跌倒在地,鲜血从弹孔中缓缓流出。

吴海看到利刃被枪击倒,发疯了似的从墙角爬起来冲着利刃尖叫道:“王八蛋,操你妈的!杀我啊!来杀我啊!”

我掏出配枪,冷冷地指着吴海,厉声道:“闭嘴!跪下!”

“我知道你他妈的是个警察!你开下枪试试!你试试!”吴海状若疯癫地冲我吼道。

“砰。”我眼中闪过一抹狠厉,毫不犹豫地向他开了枪。

子弹从吴海双腿间穿过,他吓得双腿一软,跌坐在地上,不受控制的尿液缓缓打湿了他的裤子,他双唇发抖,再也不敢言语。

耳机中传来张队长的怒吼:“何亮,你他妈的在干什么?谁允许你开枪的!”

对此我没有理会。

我摘下耳机,走到利刃身边,抱起他的身子,让他舒服地依靠在我的身上。

利刃躺在我怀中不断吐着鲜血,眼看就活不成了。

“我要去见……见小月了,我要……告诉她,我为她……报了仇,虽然……虽然没能将那……那些人都杀了……”利刃口中也不断冒着血。

“够了!”我怒喝道,眼泪在我的眼眶中打着转儿。

“不……不够!这些人……在网络上……伤害了那么多的……人,他……他们……死有余辜,他们以为……自己留下的……只是几句简简单单的……侮辱的话,却不知道……那是一把把……扎人心的刀,他们……用刀去捅别人……的心,还以此……为乐,他们……该死,我没有错……”利刃的气息渐渐微弱。

我死死抱着他。在部队时,教官常对我们说,军人流血不流泪,而此刻我的眼泪难以抑制。

我仇恨地看着一旁不住发抖的吴海,我能清楚地看到他眼中的恐惧和隐藏在恐惧之后的毒怨。那一刻,我的内心深处不断响起一个声音,叫我拿起枪杀了他。然而,理智却告诉我,我现在是个警察,我不能这么做。

利刃死了,死的时候他用微弱到近乎于无的声音对我说了一句对不起。

我知道,他是在为那句“我不是军人了”而道歉。他走的时候脸上泛起了一抹笑。我想他大概是觉得自己即将看见小月了吧。

我缓缓站起身,对着他的尸体郑重地敬了一个军礼,然后坐在他身边,轻轻唱起了我们部队的军歌。

8

利刃死了,1312大案成功告破。

但是,在公安厅的庆功会上,得知这次案情原由的我与同事们没有一个人的心情是愉悦的。

在我眼中,利刃并不是一个十足的罪人,正如他自己所说,他只是个行为过激的行刑者。

那些在网络上为泄一己私愤,随意用恶毒言语重伤他人的人,才是真正的罪人。

他们因为自己生活中的不如意,就在网络上肆意攻击别人,把自己对于社会的不满以这种极端的方式发泄出去,以将痛苦转移到别人的身上为乐,这是一种极大的罪恶。

佛家有言:伤人之语,如水覆地,难以挽回。恶口之罪,中伤众生,当堕三恶道。

人言可畏。言语,有时会变成无形的刀,会狠狠地刺破人心,它所留下的伤痕虽然看不见,却伤口最深,流血不止。

利刃割体痕易合,恶语伤人恨难消。

那些因为是在虚拟世界里,就不负责任地用言语肆意攻击别人的人,随意对他人使用网络暴力的人,其实都是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