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谈:知亡目

张淼做驱鬼师傅已有十余年,每日下午五点准时关门,是他这渡灵馆的规矩。

然而今天,似乎是出了什么岔子……

1

张淼坐在矮桌之后,时不时地瞥一眼墙上的挂钟,然后再瞧一眼挂钟之下的女人。她低着头,神态自若地玩着自己的手机,似乎还没有想走的打算。又是一个十分钟过去,张淼忍不住,终于开口提醒:

“我说南小姐,我这渡灵馆朝九晚五,过时不算,您这是想在这儿坐到什么时候?”

南歌应声抬头,看了一眼时间,皱着眉白了他一眼:“你怎么不早说,这都五点二十多了。”

“我以为南小姐你有什么事情。”

“我没什么事儿啊,既然到时间了,那你请我吃饭怎么样?”

“我请你吃饭?”张淼掏了掏自己的耳朵,反问着重新确认一遍。

“对啊。”南歌上前拿起自己的包,走到阳台上,学着张淼的样子抬手戳了戳那盆粉色的多肉,“我都送你礼物了,怎么着你也得请我吃顿饭吧。”

张淼摇头笑笑:“这样啊,你想去哪儿吃?”

“去你经常去吃的地方吧,我想看看我们张大师平日里都会光顾哪些好店。”

“那你可能要失望了。”张淼吹灭桌上的蜡烛,起身站起,收拾好了家伙什儿,背在身上便准备和南歌一同出门。

忽然,门边的铜铃一响,两人循声望去,门外闪进来一女人。

这女人是张淼的旧识,他自然是认识。

她名叫杜若,高中的时候是全校闻名的校花,据说小时候家境殷实,因着父亲破产,才转到张淼就读的这晋城普高。

那时的她,和张淼一个班,温婉可人有气质,身边多的是追随者。张淼这浮屠众生中的一颗小沙砾,当初也是偷偷地喜欢了她好久。

只是两人自高考之后,也是鲜少见面,这么算起来,此时距两人上次见面,也有五年之久了。

杜若走进来,面上带着温柔的浅笑,她抬手将自己额前的碎发轻轻别至耳后,然后轻声开口:“又见面了,张淼。”

“是啊。”张淼向前走了两步,“杜大校花光顾,我这渡灵馆是蓬荜生辉啊。”

杜若摆了摆手,面上嗔笑:“不要再调侃我了,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我这次来找你,是有一些事情……”

杜若嘴上这么说着,眼神在南歌身上流转一番,见后者是一脸不爽的样子,接着转口:“这位小姐,莫不是张淼你的……”

“朋友。”张淼接过话茬,转身朝杜若介绍,“这位是南小姐,是这晋城有名的鬼媒,你要是有什么事儿……算了,你还是没这方面的事儿的好。”

杜若哈哈笑笑,朝着南歌伸出右手:“你好,我叫杜若,是张淼的老同学。”

南歌瞄了她一眼,自动将她伸来的手忽略,僵硬地抬了抬嘴角,淡淡开口:“哦,那我就不打扰你们老同学之间叙旧了。哎呀,站在这儿也是碍眼得很,那你们聊吧,我就先走了。”

张淼张了张口,还未来得及发出声音,那人已拎着包大踏步地走出了渡灵馆的大门。他将自己的目光收回,然后将自己背上的家伙什儿卸下来,开口道:“不知杜大校花来找我,可是遇到了什么无解的事情。”

“事情倒是有这么一件,不过不是我,是我姐姐的儿子。”

张淼点点头,弯腰将矮桌上的蜡烛接着燃起,绕过她坐在矮桌内侧:“你还是坐下说话。”

杜若将自己的包放在一侧,盘腿坐在矮桌前的软垫上。

“你且与我说说,你姐姐家的儿子怎么了。”

“是这样的。”杜若叹了口气,满面愁容地开口,“是这样的,事情还得从两年前说起。那是在我姐姐的葬礼上……”

2

两年前的寒冬,天地落雪,一片苍茫,杜若姐姐杜璇,于这个冬天,在家中悄然离世。

杜璇此人生前,为人孤僻,不善与人交际。丈夫在与她婚后一年因病故去,家中与她同住的,只有一十六岁的儿子。儿子名叫常安,彼时刚上高中,虽从小只与母亲相依为命长大,但他也是一活泼向上的好少年。当然,杜璇的死也就是他发现的。

那日清晨,常安背着书包去上学,像往常一样去母亲的卧室给她打个招呼,走进去却见她化着精致的妆,笔直地坐在床上。

他打招呼,见母亲没有反应,便走上前推了推,那已经僵硬的人瞬间笔直地倒在了床上。

杜若赶到的时候,常安瑟缩在母亲卧室的墙角,眼神木讷,整个人呆傻了似的,满脸是泪地望着床上的杜璇。

她心疼不已,忙跑过去将常安环在怀里,半晌他终于有了反应,头抵在杜若的肩膀上,低声抽泣起来。

杜若将他扶起来走出卧室,带到客厅的沙发上,拍拍他的肩膀:“不要害怕,你先在这儿坐着。”见常安轻轻点头,她起身给自己的老公打了个电话,两人便一同张罗着将杜璇的葬礼办了。

葬礼在杜璇的家中简单举行,那天来吊唁的人很少,除了杜若两口子,就剩下几个不太亲近的亲戚。其实两人的父母去世得早,这些年来,也多亏了这些亲戚的帮衬。

然而谁能想到,变故就发生在这葬礼之上。

灵堂上放着哀乐,来的人依着顺序向前。常安跪在一侧,低头不语,半晌他抬起头,突然的,像发了狂似的,大声尖叫起来。

见他此状,满座皆是震惊,看他这个样子,就仿佛是看见了什么骇人的东西,来人皆是胆寒,莫不是他死去的妈,又回来看他了?

杜若摇头,这孩子受了刺激,见了那种场面,一时半会儿缓不过来,也是情有可原。她这么想着,便走上前,伸手想要将常安拉起来。

只是手指刚刚触及常安的那一刻,她便被他一把推到在地。常安哆哆嗦嗦地站起来,低着头站在原地大声咆哮:“你们都不要过来。”

“怎么了小安,不要害怕。”杜若站起身,揉着摔痛的手臂,轻言安慰。

“你们,你们都不要过来。”常安低着头,眼泪“啪啪”地掉在地上,边咆哮着边向后退。

杜若将来吊唁的人都送走,然后将满地的狼藉收拾好,待常安平静下来,牵着他的手回了自己的家。常安就在杜若家里住了下来。

只是奇怪的是,自那以后,常安就变了一个人似的,不仅将自己封闭起来,时常的一个人待在屋子里,中间竟还自杀过两次,不过万幸的是都被救了过来。

就这样时间过去一年,常安休学一年。杜若见他这番模样,知晓他是受了惊吓,虽然心疼,但也是无能为力。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到处给常安找心理医生,不过最后的结果都一样,一进门就被常安拳打脚踢地推了出去。

时间长了,杜若便重新将他送回了学校,只是不到半天,班主任便打电话将杜若叫了回去。杜若匆忙赶到学校,才知道常安这孩子,在课间的时候,竟像疯了似的搬起教室的桌椅板凳向同学身上砸。

他需要接着休养一段时间,班主任这么说着,催促着杜若将他领回了家。

常安回家之后,封闭的情况更甚,整日将自己锁在屋里,除了杜若,是谁也不见。

杜若思前想后,还是觉得不对劲,这才来了这渡灵馆,请张淼指点一二。

3

张淼听完这一席话,心中暗忖,莫不是母子连心,常安这孩子,真的能看到自己那去世母亲的鬼魂。若是如此,那杜璇,流连于世,到底是还有何心愿未了。

“带我去你那姐姐生前居住之地看看吧。”张淼思虑一番,若想知晓个中缘由,还是要找到事情发生的起点。

“可以。不远的,但自从她去世了就没有人去过,家里可能有点乱。”

“嗯。”张淼将桌上的蜡烛熄灭,起身将家伙什儿重新背在背上,朝着杜若点头示意。

杜若忙起身站起,拎着包走在前面带路。

两人步行来到晋城城中的一普通居民区,张淼跟着杜若爬楼梯上了五楼。打开门,房间内的门窗都关得紧闭,人一走进去,是可以感觉到扑面而来的阴冷之气。但这和杜若死去的姐姐并没有什么关系,只是单纯的久未有阳气流通造成的。

张淼在房间内转了一圈,到了那杜璇离世的那间卧室,掐指细算,结果这房中死去的女人尘愿早了,并未在人间流连,早早就入了轮回去了。但是,这有一点让他觉得甚是奇怪,据他推算,这女人阳寿还未尽,怎可能就这样离世。

“我姐姐,她是不是还在这儿?”杜若走过来,小心翼翼地提问。

“没有,早已不在人间。这儿有没有你那去世的姐夫的物件?”

“姐夫去世得早……”杜若歪着头嘟囔着,突然又想起什么似的,径直走到衣柜旁,蹲下身打开底下的小格子,从里面抱出一只红色的小盒子,打开后里面是一堆照片。

“姐夫去世得早,衣服什么的也都给他烧了。他和姐姐没拍过结婚照,两人年轻的时候,是在旅行中相识的,所以也就剩下了这一堆旅途中的照片。这还是姐姐去世后,我整理她的遗物时偶然发现的。”

张淼将那小盒子接过来,仔细地打量着那照片中的男人,这面相观来,确是早亡之相。只是他这双眼睛,这双眼睛……张淼走到杜若面前,轻声开口:“我需要在这房间中独自待一段时间,你还是先回避一下。”

杜若抿着嘴点了点头,转身便出了房间。

张淼走上前,将房门关上,将自己带来的家伙什儿铺在地上,在那一堆照片中随便找了几张男人单独的照片,然后拿起剪刀将上面的人剪了下来。

张淼拿起那堆剪下的人像,用长钉将它们串在一起,从包中抽出一张黄色的符纸贴于其上,拿出笔在上面添了几道,然后将它们点燃。

这照片留下的瞬间,多多少少都附着些男人的元气,这些元气带着些他生前的意念,即使是他已死去,魂灵已不再人间,仍能从中了解些他生前的事迹。

果然,烟雾向上升起,在空中汇聚,形成了一个模糊的人像。

张淼低声开口:“早亡人,瞳中阴,生前详实,请叙尽。”

那模糊的人像沉在地上,俨然是男人生前的模样。张淼闭上眼睛,沉息坐定,脑海中便响起了一男人的声音。

“我是生来知亡目,不仅是我,家中世代,皆是如此。我自小以来,凡目光与人接触,看见的都是那人死时之景象,不知是祖上遭人算计还是命该如此,凡我家族中人,不仅身负此异象,且都活不过二十五岁。我是死于二十五岁那年生日的傍晚,依旧是,没能逃脱这命运。”

“那你那妻子杜璇,也是知亡目?”

“不,她不是,她就是平凡的普通人。”

张淼轻轻点头,那照片的余烟散尽,那男人的影象也瞬时消失不见。

张淼将东西收拾好,站起身来走到窗边将窗户打开,然后回身走到门边,将房门打开。那杜若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见他出来,忙站起身来。

“你,你算出来常安那孩子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了么?”

“大概。你姐姐生前,是个什么样的人?”

“我姐姐,她……未结婚之前,是个文静内向的人,虽然有些内向,但待人有礼,周围的人都喜欢她。只是,自我姐夫去世之后,她便受了打击,从此一蹶不振,人也变得孤僻怪异,除了出去工作,其他的时间都是窝在家里。”

“这样啊,那等你明天再来找我,我跟着你去看看常安那孩子。”

“嗯。”

“那我就先走了。”张淼边说着边回到卧室将收拾好的包袱背起,简单告了个别便下楼打车回了那渡灵馆。

4

张淼打开渡灵馆的大门,将东西随手放在地上,人便径直地进了渡灵馆后的内室。

这儿的东西是师傅生前留下的,大多数都是以前自己的记录以及一些阵法口诀之类的书籍,张淼走进去,按着顺序在架子上寻找。

那女人是两年前去世的,如今也有十八年之久。

如果那时候那女人曾来找过师傅,自然会被师傅记录在册。张淼环顾一周,终于在架子左侧,找到了那本99年的工作记录。

张淼将那本笔记从架子上拿下来,轻轻掸了掸上面的灰尘。走出内室,将笔记放在外室的矮桌上,然后盘腿坐下,一页一页地掀开。终于,在最后几页,他看见了杜璇的名字,果然,那女人是来找过师傅的。

既然这样,那她肯定知道自己丈夫和孩子都是知亡目的事实。那么她来,肯定就是为了那常安。

张淼顺着师傅的记录看下去,果不其然。

那杜璇阳寿本七十九岁,二十四岁在丈夫去世一月后生下儿子,她找到师傅,得知自己的儿子与他父亲一样,是知亡目的事实。

在儿子一周岁生日之时,将儿子身上的知亡之质转移到自己的身上,代替儿子十五年,并照顾他陪他长大。然后将自己余下的三十九年阳寿全部增加到那常安身上,避免他像他父亲一样,依旧只有短短二十五年的寿命。

她早知道自己的生命会在哪天终结,怪不得人死之前,早早地给自己化好了妆,准备好了这一切。

张淼合上笔记,站起身将它重新放回架子。吹灭桌上的蜡烛便提着东西重新关上了渡灵馆的大门。

第二日上午,张淼刚送走一对算姻缘的母女,那杜若又重新出现在了门前。

“早啊。”张淼笑着打了个招呼。

“早。”杜若笑了笑,“不知道我们张大师现在有时间吗?”

“你这是来得巧,正好有时间。走吧,我跟你去见见那小伙子。”

张淼吹灭桌上的蜡烛,站起身开口,“走吧。”

“走?”杜若有些尴尬地指了指他地上的包袱,“你不用带着这些东西吗?”

“不用了,常安那小伙子的症状和鬼神无关,他的恐惧还是源于他的心里。”

杜若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忙上前带路。

意外的,两人出门正撞见南歌从远方走来,显然,南歌也看见了他俩。张淼刚要开口打招呼,就见那南歌朝着两人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拎着包转身就大踏步地离开了。

“那位小姐,她……”

“她……你还是先带路吧。”

5

张淼坐着杜若的车,一路来到她的家里。一进门便看见那一家三口的合照,看得出来,她过得很幸福。

张淼换了鞋子,跟在杜若身后上了二楼,走到尽头,杜若转身轻轻地敲了敲门,然后开口:“小安,是小姨。”

杜若说完这话,里面还是没有回应。她有些尴尬地朝着张淼笑笑,“每次都这样,得等一会儿才会开门。”

果然,大概五分钟过去,那房门才“吱呀呀”开了一条小缝儿。张淼看见有一个少年模样的人从里面探出半个头来,想必这就是常安。常安看见张淼,忙低下头,下意识地想要关门。

张淼一把将门抵住,“我是来救你的人,我知道你的秘密,你先不要激动,你看看我的眼睛,你会让我进去的。”

常安听了这话,哆哆嗦嗦地抬起头来,迅速地和张淼对视一眼又瞬间将目光收回,不过他缓过神来,像发现什么似的又抬头直视着张淼的眼睛,然后,慢慢伸手打开了门。

张淼朝着杜若点了点头,抬腿便走了进去。

他听到身后,常安将门关上的声音,转过身去打量了他几眼,然后笑着开口,“你能看见别人死亡时的景象,却看不见我的,是不是感觉奇怪?”

常安听了这话,哆嗦着向前走了两步,抬起头来又确定似的看了他一眼,然后吞着唾沫点了点头。

“这就对了。”张淼转身坐在椅子上,“我本来早就应该是个死人了。”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张淼笑笑,“我本来早就该是个死人了,能活到现在全是因为有个鬼娘用阴寿给我续着阳命。”

常安不解地皱眉,“你跟我说这个干什么,你不是来救我的么?”

“我跟你说这个,是因为,其实你本质上和我,也没什么不同。”

“和你?”常安摇摇头,“你和我不一样,我,我是个怪物……”

“怪物?哈哈,你能看到人死时的模样,我能看见人死后的鬼魂,如果你是怪物,那我岂不是个老怪物了。你这孩子太怂了,和你爸你妈真的没得比。”

“我爸妈?”

“你想没想过,你之所以有这双知亡目,是来自你父亲的遗传。”

“遗传?”

“你肯定不知道,你父亲他和你一样,都是知亡目。然而你看你父亲,人家世界各地到处旅游,丝毫不把自己这知亡目放在心上。你只会怂巴巴将自己锁在屋子里,你之所以前十六年从没出现过这种情况,完全是你母亲替你承担。

“她去世了,自然这能力又回到了你的身上。而且你想想,你母亲怕吗?她肯定是怕的吧,然而她即使害怕,也从来没跟你抱怨过一分一毫。

“所以,好好活着吧,至少像你父亲那样。你现在活着的每一天,都是你母亲用自己的命换来的,我的鬼娘用自己的阴寿补我的阳寿,你的母亲用自己的阳寿补了你的阳寿。她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死,然而为了你,她心甘情愿地做了这一切。

“你不是怪物,我也不是,这世界上没有谁是怪物。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运,你要怎样活着,没有谁能帮你决定,这世界上有这么多爱你的人,你要怎么做,我想你自己心里都清楚。以后有什么事儿,北街渡灵馆,欢迎来找我聊聊。”

常安震惊地望着张淼,呆愣愣地点了点头。

张淼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身就要出门,手刚触摸到把手,却又被人叫住。

“大师,我,我突然想起来妈妈临走前一晚,曾在晚饭时跟我说过,有一个东西被她藏在家里她房间的书桌地板底下,要是她有什么事儿就让我拿出来。我,我那时候太害怕,给忘了。”

“那你现在想去拿了?”

常安点了点头。

张淼将门打开,朝着门口的杜若开口,“走吧,再回一趟你姐姐家里,这孩子有些东西要取。”

杜若忙下楼,开着车又回到了城中心那小区。

6

三人上了楼,杜若将那门打开,常安快步走进去,开了那卧室门就去将那书桌底下的地板撬开。

果然,里面放着一只灰色的盒子。

常安将那盒子从里面抱出来,打开后里面除了些首饰银行卡之类的东西,还有一本日记和两封信,一封写给常安,一封写给杜若。

常安将那本日记捧出来,坐在地上一页一页地仔细翻看。

忽然间,他将那日记放在地上,低下头开始掩面痛哭。

杜若忙走向前,蹲下轻轻地将他环在怀里。

张淼站在一侧,低头看那地上的日记,翻开的那一页字迹娟秀,推算那时间应该是常安出生后一年,标题是写给天国的你。张淼顺着那标题看下去,只有一小段话:

你没有见过他的样子,遗憾。但是你放心,我已经找到了解决的办法。我会陪他到十六岁,然后我们就能再见了。对了,我帮孩子换了名字,既不随你的姓,也不随我的。我给他取名常安,常安长安,长寿永安,他会长寿,也会永安。

张淼摇了摇头,望了两眼地上的人,转身便静静地退了出去。他坐在楼下的长椅上,长长地舒了口气。

半晌他站起身来,拿出手机拨通了南歌的电话,嘟声响了两下,屏幕上便显示接通。

张淼扬起嘴角,声音轻快了许多,“事情都办完了,今晚有空吗?我请你吃饭。”

没有立即传来肯定的回复,张淼忍不住接着开口:“等我,我这就过去接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