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疑心再起

对芙雷米而言死亡一点都没什么好犹豫的,她甚至在决定自杀的那一瞬间感到安心。

已经不需要再活下去了,一想到这里她就有如放下肩上的重担。从半年前失去一切的那一天起,生命对她来说有如重担。

芙雷米再度回想起过去。

当时她完全不记得与泰格狃战斗的经过,回过神的时候她已经衣衫褴褛、遍体鳞伤地走在荒野之中,身上只剩下用尽弹药的枪和收进衣服内的护身符。

还记得自己在这种恍神状态中,仍然不断喃喃自语着:“饶不了你们,看我杀光你们……”这些话。

以前芙雷米身旁总会有一只负责帮她维持人类外貌的变形凶魔跟着,也不时会有潜伏在人类世界中的凶魔会来支援,现在它们都不在了。

人类一看到芙雷米额上长着角便高喊“怪物!”打了过来,以致她在逃离凶魔追杀后又得逃离人类身边。

还是去死吧,芙雷米不只一次浮现这个念头。不只没了归身之所,更失去活着的理由,那还不如一死一了百了。

曾经想故意死在人类们袭向她的刀剑下,也曾经想用炸弹将藏有自身命核的头部整个炸碎,但是芙雷米每次都在千钧一发之际改变主意活了下来。

每当她想放弃活下去时,脑海中总会浮现泰格狃的脸孔,看到它正嘲笑自己。

“虽然让芙雷米逃跑相当棘手,不过好险她轻易就自杀了,真是帮了我一个大忙啊。”

她觉得泰格狃一定会这样说。

一边徘徊在人类世界,芙雷米一边思考着泰格狃的事,为什么它要让家人们假装爱着她呢?

只要不曾被假装爱过,自己根本不会如此痛苦。要是从头到尾都不知道爱情为何物,她早就毫不犹豫地寻死了。然而,泰格狃却在教会芙雷米爱情后再背叛她。

想到这里总算恍然大悟。

泰格狃看到失去爱情而痛苦的芙雷米时明显十分愉悦,那么它一定是为了享受这种乐趣才命令家人们假装爱着她。

不能原谅,非得让泰格狃以及帮助它的那些凶魔们尝到报应才行,要让它们尝尝对凶魔来说最痛苦的事——魔神败北的滋味才行。不先完成这件事,她就算死了也无法瞑目。

芙雷米为了潜进人类世界折断自己额上的角,并趁着夜黑风高时混进武器店等地方盗取铅块制造枪弹后又想办法弄到其他行头,静静等待复仇的时机成熟。最后,她决定加入六花来讨伐泰格狃。

虽然不太完整,芙雷米好歹也维持着人类少女的外貌,因为她知道在人类世界中,少女比较容易受到好的待遇及博取同情。即使不时有觊觎金钱或美色的恶人纠缠,都被她赤手空拳打发走了。

原本芙雷米以为身为六花杀手的她早受到全世界的追捕,不过不知为何却没看到任何悬赏她的告示,追兵的数量也是少之又少。

潜伏于人类世界没有想像中来得困难,不过前提是身为凶魔这件事没有曝光。

芙雷米于是将自己身为凶魔证明的角痕用布缠卷藏了起来,也用眼带遮起那双显眼的异色瞳。即使做到这种程度,还是发生过额上的布不小心掉落,真面目因此曝光的情况。

每当这个时候,人们先是因恐惧落荒而逃,随及就会马上呼朋引伴拿起武器开始攻击芙雷米。

要是双方交战的话自己一定会致人于死,就算手下留情也可能对造成他们一生无法治好的伤痛。因此每次有人类攻击芙雷米,她都只能选择逃跑。

芙雷米毕竟受过长时间的训练,也从神得到足以与其他六花候补者抗衡的强大神力,所以不会因为一般民众的攻击受伤,真正痛的……是内心。

自从被泰格狃抛弃之后,芙雷米下定决心不再杀任何人。她不像凶魔那样毫无理由憎恨人类,也不会想吃人类,根本没有与他们交战的理由。

即使芙雷米对这些人类们说了一次又一次希望他们放过自己,还尝试对他们说明自己没有攻击的意图,甚至也曾经直接放下武器摆出投降姿势,但是人类们丝毫不相信她的话,依然没有停止攻击。

理由只有一个,因为她是凶魔。

芙雷米了解到一件事,那就是身为人类与凶魔混种的她根本没有任何归身之所。

现在想起来才发现,如果当时就选择自杀死去,早就能完成对泰格狃的复仇了。

大约在魔神苏醒前十日左右,因为不断逃亡而疲惫不堪的芙雷米远离城市躲进人烟稀少的森林中。当时有人发现了她并亲切地对她搭话,原来是一对住在附近山区的猎人老夫妇。

对于渴求着安全场所以及温暖被窝的芙雷米,老夫妇热情地款待她。

芙雷米开始觉得这两个人值得信任,能让自己在魔神苏醒和六花勇者现身之前好好休息一番。受到盛情招待的芙雷米甚至萌生为了他们,务必得去与魔神一战的念头。

某天晚上芙雷米终于对老夫妇说了自己的背景,不只拿下眼带、把角痕露给他们看,还将自己过去发生的事一五一时地讲给两人听。芙雷米多次强调一切都是事实,也感受到老夫妇相信了她讲的话。

但是隔天早上,芙雷米感觉她的早餐与平时的味道不太一样,发现原来里头混入了用来放在驱逐野兽陷阱内的毒药。

芙雷米一言不发站起身收拾行李,打算离开老夫妇住的山中小屋,心中没有任何悲伤或愤怒之情,有的只是对自己的愚昧感到无奈的心情。

脸上写满恐惧的老夫妇眼睁睁看着芙雷米离去。

那时芙雷米心中浮现了与家人们说的最后一席话。那些过去曾爱着的家人异口同声咒骂她,描述假装爱她是一件多么痛苦的事。

不管是过去对待家人或是现在对待老夫妇,芙雷米心中从未怀有敌意。总是一心一意地想保护他们,也想为他们尽自己最大的心力。

但是这样的态度丝毫没有用,尽管芙雷米什么都不做待在原地,人类与凶魔都会憎恨她。

自己是一个没人爱的怪物,永远无法被他人接受的怪物。

就算曾被假装爱过,也得不到真正的爱。就算主动去爱上他人,这些爱意也永远不会被接受,芙雷米总算刻骨铭心地体会到这个事实。

人与凶魔之间生下的孩子,芙雷米咒骂起自己的身世。

芙雷米想寻死,要是死了的话该有多么轻松啊。但是每当此时,脑海中的泰格狃总会妨碍她的决心。

看来只要泰格狃还活在世上,只要一天不完成复仇,芙雷米就连死的自由都没有。

而当自己身上浮现出六花纹章时,芙雷米还以为看错了,她根本想不透自己被选上的理由。

过了一会儿芙雷米才想起,当时在杀了【冰】之圣者艾思芮后与追兵交手的途中,逃进为了对【命运】之神展现力量的竞技场中,并在里面解决掉追兵一事。

之后想想才发现原来连这件事也是泰格狃计划中的一部分,目的是要引诱芙雷米回到魔哭领与六花会合。

那个时候即使觉得自己命运多舛,却丝毫没有考虑到泰格狃诡计的芙雷米就这样朝魔哭领迈进。

……

时间回到现在,芙雷米正把枪对准亚德雷。总算能安心地死去了,只要将眼前最后一个障碍——亚德雷排除掉的话。

……

枪口对准了腹部中心,全身中最难闪避,同时也是被击中极可能丧命的部位。

亚德雷理解到要是自己真的打算出手阻止,芙雷米十之八九会开枪杀了他。

为什么不惜做到这种地步也要寻死?亚德雷丝毫无法理解这一点。

“你要开枪就尽管开吧。不管你做什么,我都不会让你寻短见。”

“……是吗?”

正当亚德雷打算朝芙雷米扑过去时,一旁却有样东西抓住了他的肩膀,是韩斯的手。那近乎碎骨的握力,根本无法想像是从一个纤细的身体使出来的。

“这家伙有我压着,你就安心上路吧。”

“谢了。”

当芙雷米将原本对准亚德雷的枪口移向自己的太阳穴时,没想到却有另一人代替亚德雷跳出来阻止了她,原来是萝萝妮亚挺身站到芙雷米面前并且握住她的双手。

“请你等一下,不能……寻死啊。”

萝萝妮亚双手不停颤抖,同时用尽吃奶的力气压着芙雷米的手。

“萝萝妮亚,你冷静想想,只要我活着六花就没有胜算喔。”

说话的芙雷米语气中带有些许愤怒。

“亚德他不是说了吗?不能杀了少女,这一切都是陷阱啊。”

“那全是亚德雷在说谎喔。”

“亚德不是会说谎的人!那个……虽然他的确有说过谎,他绝不会说那种会让大家陷入危机的谎。只是韩斯先生的眼睛无法看到,而摩菈小姐找不出光芒文字的来源而已。”

亚德雷的胸口不禁隐隐作痛,不过当然不能因此露出马脚。

“亚德雷可是个大骗子喔。”

恰姆一边将狗尾草放在嘴边,一边以冷淡的语气说道。

“你快让开啦,笨牛,得让芙雷米死在这里才行。虽然她很可怜,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啊。”

“不要,我才不让。”

萝萝妮亚寸步不动。

“即使亚德雷先生真的看到了光芒文字,也不能证明让芙雷米小姐死真的会招致危险。”

接着发言的是德兹。

“这可能是泰格狃为了不让芙雷米小姐死所留下的假情报也不一定,甚至该说可能性相当高。依泰格狃城府之深,绝不可能会看漏如此重要的线索让我们发现。”

“可、可是。”

萝萝妮亚还是没有放开芙雷米的手,亚德雷也使劲想甩开韩斯的手。明明只用一只手握住,却让亚德雷动都不能动。

“等等,刚才不是、说过了吗?”

下一个开口的是葛道夫:

“第七枚纹章是、持花圣者、造出来的东西,杀掉它的、持有者、有可能会、对我们不利。”

抓着亚德雷肩膀的韩斯回答:

“我认为芙雷米不会是第七人喵,因为要是她真是听从泰格狃命令行事的第七人,根本不会对我们自首自己就是黑之徒花,她刚才说的那些被家人和泰格狃背叛的经历应该全是真的。”

“……这样啊,那就、没事了。”

葛道夫不再出言制止了,他也赞成芙雷米自杀。

“大家是怎么了!杀了芙雷米会有危险啊!只有打倒泰格狃才是我们该做的事不是吗!”

“你可以闭嘴吗,大骗子亚德雷?”

恰姆说道,德兹见状则是叹了口气:

“真是令人不放心呢,我们站在同盟的立场,实在不想看到各位闹内讧啊。”

“别担心喵,只要芙雷米在这里自杀一切就没事了喵。”

“才怪,我不会让芙雷米死在这里,我们要一同打倒泰格狃啊。”

“……无论如何,我们不会插手各位做决定,请六花勇者们自己讨论出个结果。”

德兹说完就和娜榭塔妮亚微微离开六花身旁,表示它们并不打算介入。

“萝萝妮亚,你快把手、从芙雷米身上放开。”

葛道夫一边说一边走近萝萝妮亚,此时亚德雷下了一个决定,已经不是能选择手段的局面了。

亚德雷将手伸向从他衣服中露出的绳索。韩斯见状立刻将手从亚德雷肩上松开,他是害怕衣服中可能藏有催泪瓦斯。

然而亚德雷早就料到这个举动。他所做的并非拉下绳索,而是转身朝韩斯的上腹部踢了过去。

“嘎、哇……”

这是亚德雷用尽全力的一踢,就算强如韩斯,应该也会有好一会儿动弹不得。

亚德雷朝芙雷米冲了过去,同时迅速拿出腰袋中的麻痹针。

现在只剩用蛮力阻止她自杀这个办法了,首先让芙雷米麻痹后制住她,接着必须在韩斯与恰姆出手之前抱着她逃跑才行。

亚德雷还没想好再接下来该怎么做,现在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亚德雷!”

葛道夫为了阻止亚德雷有所行动,恰姆也将狗尾草塞进嘴里,但是要抓住毫无犹豫的亚德雷,他们两人的动作还是慢了一步。

得先让芙雷米无法动弹才行,亚德雷于是准备投出麻痹针,目标是她外露的腹部。

没想到下一秒,亚德雷的背部传来一阵冲击让他失去平衡往石地板倒去,直到这时他才知道他受到了什么攻击。原来是韩斯从背后掷出剑以剑柄部分打中了他。

亚德雷即使跌倒仍顺利投出麻痹针,命中了芙雷米的腹部。

“!”

麻痹针是即效性的,芙雷米一被扎到就马上安静下来,被萝萝妮亚压着的两只手也失去力气。

“亚德雷,住手!”

葛道夫朝倒在地上的亚德雷扑了过去。

而刚才遭到踹飞滚倒在地的韩斯此时站起身来,拔出第二把剑作势要朝芙雷米砍去的瞬间,却被摩菈从后方架住。

“你做什么喵!”

“冷静!不要起内讧啊!”

眼看中了麻痹针的芙雷米身体开始像断了线的人偶般瘫软倒地,亚德雷大叫:

“萝萝妮亚!你抱着芙雷米快逃啊!”

几乎接近同时,韩斯也大叫:

“恰姆!快把芙雷米杀啦!”

用不着韩斯下指示恰姆就已做出行动,从她口中吐出的从魔一齐朝倒地不起的芙雷米袭去。

萝萝妮亚则是听到亚德雷的话有了反应,用手上的鞭子向横一扫逼开从魔们。

“逃啊,萝萝妮亚!快!”

亚德雷说这句话的同时遭到葛道夫压制在地,拼命挣扎后勉强以左手投出腰袋中的烟雾弹。烟雾弹再从魔群中炸开之后,狭窄的迷宫通道内顿时烟雾弥漫。

在阵阵浓烟中亚德雷勉强看到了萝萝妮亚抱着芙雷米的身体往迷宫内跑去,而恰姆的从魔们也追了上去。

“你们这群笨蛋还不快住手!不要继续内讧下去啦!”

显然没有人听进摩菈的话。

当烟雾总算散去时,已不见恰姆、萝萝妮亚及芙雷米三人的踪影。亚德雷仍被葛道夫压在地上,韩斯也被摩菈架着。

“……太危险了,不能就这样放着恰姆小姐她们不管。”

娜榭塔妮亚一边挥掉身上的尘烟一边说,接着拔出细剑朝恰姆等人追了过去。

“等等!娜榭塔妮亚!不要擅自行动!”

即使摩菈出声想叫住她,娜榭塔妮亚头也不回地消失在转角处。

“请您放心,她只是去阻止内讧而已,我们不会做出让六花感到困扰的行为。”

德兹解释。

“怎么会变成这样……亚德雷,瞧你都做了什么好事啊。”

摩菈以忿恨不平的视线瞪向亚德雷,正压住他的葛道夫眼神中也充满愤怒。

但是如果没有让芙雷米麻痹,她早就自杀了。不对萝萝妮亚下令要她快跑的话,她也早就被其他人杀了,所以亚德雷丝毫不后悔。

问题是接下来。麻痹针的效果无法持续太久,也不知道萝萝妮亚能逃到何时。等到芙雷米身上的麻痹失效后该怎么保护她?亚德雷至今仍然想不出好办法。

……

“呼、呼、哈……”

萝萝妮亚不停喘着气在迷宫内奔跑,而被她扛在肩上的芙雷米则是使劲想挣脱。但由于亚德雷的针上似乎用了相当强力的麻痹性毒药,以致她一根手指都动弹不得。

芙雷米接着想在手掌制造火药,做出一个只将自己的身体炸毁而不会波及到萝萝妮亚的炸弹。不过看来麻痹针的毒性不只对身体,甚至对精神层面产生了影响,让她无法集中精神做出炸弹。

芙雷米心中暗自懊悔被亚德雷摆了一道,都怪自己将注意力全放在萝萝妮亚身上而轻忽了他的实力。

“不、不赶快逃不行、现在要往……”

萝萝妮亚自言自语起来,要将芙雷米扛在肩上逃跑想必相当辛苦,不过不知道该说她太守规矩还是太笨才好,她竟连芙雷米的枪都一起带着跑。

萝萝妮亚就像只无头苍蝇一般有弯就拐有梯就爬,一路上没碰到死胡同真的只能说她好运。背后除了从魔们的吼声之外,还夹杂了些许恰姆的叫骂声。

“笨牛!你再不停下来恰姆杀了你喔!”

“呜哇啊啊……怎、怎、怎么办!”

真可怜啊,芙雷米心想她肯定忍受不了恰姆在后方追赶的压力吧。毕竟认真起来追人的恰姆有多么可怕,芙雷米可是亲身体会过了。

现在不是能替萝萝妮亚感到难过的时候,必须想办法逃离她才行:心里虽这么想,身体还是动弹不得。

“摩菈小姐,我该往哪里走才好啊!请你告诉我!摩菈小姐!”

尽管萝萝妮亚放声大喊,摩菈却没有以回音之力回答。

萝萝妮亚此时来到一处三岔路口,每条路上都有数只从魔正朝着她过来。看来是恰姆指挥从魔散开以包围萝萝妮亚。

“对、对不起,从魔先生!”

萝萝妮亚挥舞鞭子不断鞭打从魔,在狭窄的迷宫通道内它们无法一齐发动攻击。只见她以操纵血液的能力榨出从魔体内的体液使它们纷纷倒地,存活的从魔于是大吼将她的所在地通知恰姆。

“芙、芙雷米小姐,请你、放心,我绝不会、让你死的。”

萝萝妮亚说完便继续向前奔跑。不一会儿,从魔的吼声或恰姆的叫骂声都逐渐远去,或许是恰姆在爬上爬下的过程中迷路了,芙雷米不禁埋怨起恰姆、韩斯以及葛道夫究竟在搞什么鬼,这样还称得上六花勇者吗?

“芙雷米小姐。”

萝萝妮亚停下脚步整顿呼吸后说:

“我能理解你为了大家,为了世界认为自己非死不可的想法,但是我无法接受。亚德他说过绝不能抛弃伙伴,必须互相保护对方至最后一秒才行,不然原本能打胜的仗都会打不赢了。还有……”

由于十字路口的另一端再度传来从魔的气息,萝萝妮亚停下脚步躲在柱子的阴影处。直到确认从魔往其他方向而去后,才朝它们来的方向继续逃跑。

“亚德他需要芙雷米小姐你啊,要是没有你的话他就再也无法奋战下去了。失去朋友与故乡同胞们的亚德,现在剩下的只有芙雷米小姐一人而已。求求你了,请你体谅他的感受吧。”

萝萝妮亚一边隐藏踪迹,一边不忘拼命说服芙雷米。

“请你相信亚德,他为了保护芙雷米小姐你一定什么事都能办到,就算是泰格狃也一定会打倒给你看的。”

听着这一番话,芙雷米觉得萝萝妮亚真是一个可怜的孩子。

她根本还没有察觉到亚德雷内心真正的想法,以及他的真面目。

……

“葛道夫你让让,我得替亚德雷治疗伤口才行。”

摩菈放开架住韩斯的手朝亚德雷身旁走去并强硬推开葛道夫,使亚德雷重获自由。

韩斯则是一边揉着被狠踹的腹部一边盯着亚德雷。

“打中我的只是剑柄,用不着你来治疗。”

亚德雷拨开摩菈的手起身。

此时,亚德雷看到地板上有一些像是玩具碎片的东西,是刚才芙雷米从怀中拿出并踩碎的东西。

亚德雷走近并捡起它们,发现原来是碎成两半的笛子。跟他手上持有用来呼唤凶魔的笛子相当类似,不过他一眼就看出这是狗笛。

同时也马上想到它的用途,以及芙雷米形影不离带着的原因。什么啊,你果然很想见你养的那条狗不是吗?亚德雷如此心想。

“到底在做什么啊你……”

亚德雷不禁小声抱怨,芙雷米把这个摔坏,之后怎么叫狗来见她?不久之前自己才保证会让她和狗再次见面,这样一来岂不是办不到了?

不过亚德雷转念一想,或许还有可能修好?于是将狗笛收进其中一个腰袋中。

“接下来你要怎么办?”

摩菈问道。

“这还用说吗?当然是阻止恰姆并让芙雷米放弃自杀的念头,除此之外还能做什么?你快用回音之力帮我对恰姆说,要她千万不能杀了芙雷米啊。”

“……我已经说了,恰姆根本听不进去,还被她骂说‘阿姨你少管闲事啦!’。”

“该死!”

当亚德雷想进迷宫追恰姆时,葛道夫却抢先一步挡在他面前。

“……不会、让你去的。”

滚开,亚德雷原本想这样说,甚至考虑强行突破。可是下一秒他的嘴宛如冻住一般瞬间停了下来,背脊窜起一股如寒冰贴身的恶寒。

“呜喵。”

一个吊儿郎当的声音响遍整条通道,原来是韩斯捡起了方才掷出的剑,一边玩弄着它一边注视着亚德雷,光是如此就让他丝毫动弹不得。

杀气,一种只有不断训练自我且身经百战的战士才能感受到的气息。韩斯现在就是凭着杀气让亚德雷无法轻举妄动,就连摩菈、葛道夫和德兹都被韩斯的杀气震慑住了。

刚才他用剑抵住亚德雷脖子时充其量只是吓阻,但现在韩斯明显就是要开杀戒。

“……韩斯,你这是什么意思?”

一滴冷汗从亚德雷脸上滑落。虽然自己过去在雾幻结界中曾经一度与韩斯交手,但是现在感受到的恐惧感完全不同于当时。

这恐怕才是韩斯认真起来的模样吧?看来在雾幻结界那时他有放水。

“喵嘻。”

韩斯他笑了,打从心底愉悦地笑了,亚德雷相当清楚韩斯会在何种状况下露出这个笑容。

“……亚德雷啊,我真的很高兴,甚至都想举杯庆祝喵,你知道为什么吗?”

“鬼才知道。”

“我也清楚这是我的坏毛病,但是本性真的难移,能够与高手一战真的比什么都让我来得兴奋喵。”

“那又怎样?”

“或许你会觉得意外,其实我最看重的就是你啊。虽然嘴巴上把你说得一无是处,但是我心里觉得比起恰姆、芙雷米还是葛道夫,你才是最难搞的一个喵。”

“又如何?我可是地表最强喔。”

亚德雷回嘴的语气中缺少霸气。

“所以我很高兴你就是第七人啊。”

“……什么?”

“泰格狃真是不错,会送我如此大礼的家伙找遍世上应该也没第二个啦。能和你尽情厮杀这种事对我来说,根本就是天上掉下来的豪华大礼。”

……

萝萝妮亚就这样扛着芙雷米躲在通道角落处,芙雷米依然无法顺利在掌中制出火药,也因为麻痹无法脱身。

“笨牛你在哪啊!恰姆知道你就在这附近啦!”

恰姆的声音回响在迷宫内。

“芙雷米你也出个声!恰姆会马上杀了你,你就不必再受苦啦!”

就算她这么说,芙雷米现在却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这个时候,萝萝妮亚又听到有几只从魔朝这里靠近的声音,于是往其他隐秘地点移动。

没想到当她转过一处角落时被从魔发现了。一阵吼声顿时响遍整座迷宫,眼看其他从魔马上就要聚集而来,萝萝妮亚只好再次跑了起来,并且不时转身用鞭子逼退后方追击的从魔。

一见到前方出现人影时,萝萝妮亚“咿!”的一声惨叫并停下脚步。

“啊,总算找到您了。”

是娜榭塔妮亚。她一看到萝萝妮亚被从魔追赶,立即以单手拔出细剑并伸手刺穿从魔脸部。

“这边追兵较少,快走吧。”

她说完便用细剑指着某个方向,虽然萝萝妮亚一时之间完全搞不清楚状况,总算发现除了那个方向以外没有其他退路。

“你是来……”

“我是来保护萝萝妮亚小姐的喔,毕竟再这样下去恰姆小姐真有可能会杀了您。”

“你、你不是也要杀芙雷米小姐吗?”

听到萝萝妮亚这么说,娜榭塔妮亚不禁莞尔一笑。

“怎么会呢?要是我对芙雷米小姐出手的话,亚德雷先生岂不是会把我碎尸万段了?那样实在有点可怕。”

萝萝妮亚听到这里总算松了口气,并且跟着娜榭塔妮亚继续逃跑。芙雷米心想大事不妙,要是这两人联手的话,即使是恰姆也很难准确地杀了自己。

身体仍然动弹不得,不知道麻痹毒得到何时才会解除。

“你愿意相信亚德吗?”

“当然是不相信啦,不过也不能因此说他在说谎,所以我采取保留态度。”

芙雷米听着她们两人的对话心想,娜榭塔妮亚是真的不知道吗?还是其实知道却故意不说呢?

关于亚德雷就是第七人这一点。

……

“要开玩笑的话,你的装扮和语气就已经是十足的笑话好不好。”

即使听出韩斯这句话并非挖苦也非套话,亚德雷仍提剑摆出架势回击。

“我可不是在开玩笑喵。我再说一次,第七人就是你。”

被这样怀疑也是莫可奈何的事,毕竟被韩斯亲眼撞见自己说谎的证据,到目前为止他也不是完全相信着亚德雷。

但是,光是这个证据并不足以让韩斯下如此结论才是啊?

“真不像你啊,觉得我在说谎就断定我是第七人吗?还以为你会更加谨慎判断。我话先说在前头,我没有说谎,也不是第七人。”

韩斯闻言露出挑衅的笑容代替回答,同时一滴汗水从亚德雷脸上滑落。

“别在那里扬风点火了,我们接下来该做的是阻止恰姆,同时让芙雷米打消自杀的念头并且打倒泰格狃不是吗?已经没剩下多少时间了啊。”

“此话说得是啊,韩斯。”

刚才被韩斯的杀气震慑住的摩菈此时终于回过神介入两人之间。

“还不能确定他在说谎。而就算真是如此,也不能因此成为他就是第七人的证据,亚德雷或许只是不想看到伙伴死才会说谎罢了。”

“……真是的喵,看来不解释还真的不明白,还是先让摩菈了解来龙去脉再把你杀掉好了。”

韩斯耸了耸肩。

“老实讲直到刚才为止,我根本没想过亚德雷你就是第七人,毕竟一路上和你交情还算不错喵。我就是人太好,好到根本不适合当杀手。”

亚德雷丝毫无法理解眼前这个男人到底好在哪里。

“韩斯先生,其实我也在怀疑亚德雷先生。不过我认为光凭一次谎话就断定他是第七人,实在有点言之过急了。”

“我同意。要是没有、确切的、证据,我无法、认同你。”

德兹与葛道夫相继发表意见。

“我不是只凭亚德雷说谎就判断他是第七人喵。”

“我都说几次了,我没说谎!我真的看到‘是陷阱,不要杀了少女。’这些文字啦!”

虽然亚德雷坚持否认,不过现在已不只有韩斯及葛道夫,就连摩菈都不信他的话。看来发现光芒文字这件事在众人眼中已经彻底被认定为谎言了。

“……讲白了,我手上也没有关于第七人的确切证据喵,不过现在却有许多蛛丝马迹足以让我下如此定论呀。”

韩斯说话时只是不停地走来晃去,却让亚德雷完全不敢放下手中的剑,因为他一点破绽都没有。要是亚德雷一个不留神,韩斯随时有可能杀过来。

“要解释亚德雷就是第七人这件事之前,我得先说出前提才行。首先,我认为芙雷米所说的话一切都是事实。因为她的确相当憎恨凶魔,被家人们背叛也所言不假,一点都不像在说谎喵。”

亚德雷的意见与他完全相同。

“不过问题来了喵,为什么泰格狃要伤害芙雷米让她憎恨凶魔?到底有什么必要?明明只要对她下令带着假纹章混进六花并假装好好相处,直到黑之徒花的力量将六花消灭为止不就解决了喵?芙雷米当时对泰格狃可是绝对忠心,到底为什么不选择这么做?”

韩斯继续说下去:

“它会这么做有几个可能,例如害怕拥有看穿谎言能力的【语言】圣者。不过这也只要派几只凶魔到人类世界,将【语言】圣者抓起来就能解决了。又或者泰格狃认为与其让芙雷米做做样子,不如真的让她憎恨凶魔比较不容易穿帮?这就不太可能,芙雷米不是那么笨的孩子,不可能会轻易露出马脚呀。”

讲到这里,韩斯双手一张。

“让芙雷米憎恨凶魔对泰格狃来说是件相当危险的事。你们想想,要是芙雷米真为了这个世界着想而早早选择自杀呢?又或者她决定放弃复仇静静隐居在人类世界渡过余生呢?那精心策划的诡计就都泡了汤对不对喵,所以泰格狃一定有个甘愿冒这种风险也要让芙雷米恨透自己的理由,我能想到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将芙雷米培育成真正的六花勇者。为此若不让她恨透凶魔,恨到想消灭魔神的话,根本无法获得六花纹章呀。我就是根据以上列举的理由断定,芙雷米绝不会是第七人喵。”

“那有什么关系?”

“别猴急,话才讲到一半。要是芙雷米不是第七人的话,那又有别的问题啦。泰格狃为什么要指派第七人混进来呢?只要靠身为黑之徒花的芙雷米待在身边就能让六花全灭,那根本没有必要派出第七人不是?不止如此,第七人的存在甚至有可能会害到泰格狃啊。要是芙雷米被六花怀疑是第七人而遭到杀害,它所有的计划不就告吹了喵?”

即使不能同意韩斯说的前提,听在亚德雷耳中不禁觉得一切都相当有道理。

“你们想想,之前泰格狃的计划不就好几次都差点泡汤了喵?雾幻结界那时首先被怀疑的正是芙雷米对呗?而在杀进魔哭领之后,我和恰姆也一直怀疑着芙雷米。为什么泰格狃甘愿冒这么大的风险?派第七人混进来对它到底有什么好处喵?”

“这……”

“我们的确为了第七人的存在手忙脚乱,所以怀疑过摩菈、葛道夫还有萝萝妮亚,也曾顾着提防周围的同伴而没能尽全力战斗。不过啊,这些都不是足以拿可能失去黑之徒花的风险来换的利益呀。当时为了让摩菈掉进圈套,确实是需要第七人的存在没错。虽然对不起摩菈,但我认为她根本不值得拿来跟黑之徒花的价值相提并论捏。难道泰格狃是想利用黑之徒花以外的诡计,好透过第七人杀掉六花吗?这也不可能喵,一路上能解决我们的机会太多了,真要这样做早该下手了?但是事到如今,第七人却连一个人都没杀成啊。”

“韩斯……”

亚德雷总算了解韩斯想表达什么了。

“根据以上的理由,我如此推断泰格狃对第七人下的命令只有一个,就是让芙雷米顺利与六花会合并好好保护她。就只有这样喵。”

韩斯此时看向亚德雷。

“根据这个大前提,你们几个仔细想想亚德雷至今为止的行为喵。”

亚德雷背部窜上一阵恶寒。他在害怕,害怕韩斯话中蕴含的说服力,以及最后即将呼之欲出的结论。

“……他为了、保护芙雷米,撒谎说他、看到了、光芒文字。”

听到葛道夫这句话,韩斯点了点头。

“他之前更对我和萝萝妮亚说要对你们隐瞒芙雷米的真面目。不过这样讲起来,当时接受提议的萝萝妮亚和我似乎都是同罪。”

亚德雷心想自己的确说了谎,不过理由并不是泰格狃下令,而是因为芙雷米太过重要,让他说什么都不想看到芙雷米丧命才决定说谎。根本没有想过要利用芙雷米杀掉六花这种荒谬的事。

“亚德雷不是常挂在嘴上吗喵?不要轻易怀疑伙伴,在找出决定性的证据以前绝对不许去怀疑某人就是第七人。这句话现在听来,我觉得也是为了保护芙雷米呀。”

亚德雷心想,说这什么鬼话?韩斯难道不知道我为了不让大家内讧费尽多少心思吗?

“在抵达、雾幻结界之前,我和公主、曾经袭击过、芙雷米。那时候、保护她的、也是亚德雷。”

听到葛道夫这样说,亚德雷心想当时是因为自己已经知道芙雷米是六花勇者才会出手护着她,这不是理所当然的事吗?

“雾幻结界启动当时,亚德雷不也毫无根据地对大家说犯人不是芙雷米喵?她可是个凶魔人类混种的六花杀手啊,亚德雷当时究竟凭什么坚持芙雷米不是犯人?亚德雷即使因此被我们怀疑甚至差点被杀,也一次都没有怀疑过芙雷米。为什么?答案很简单喵,因为亚德雷当时不仅知道芙雷米不是启动结界的犯人,也有必要保护好她,就是这么单纯喵。”

韩斯继续说下去:

“我还有一个有力的证据喵。我在雾幻结界那时听芙雷米说了,她原本一点都没有要和我们会合的打算,是亚德雷使她不得不那么做呀。不止死命缠着她,甚至不惜偷走她的行李,最后才因此让芙雷米与我们会合啦。我认为这是最有力的证据喵。”

“少在那鬼扯啦!”

亚德雷大吼。

“她可是六人之中珍贵的伙伴!你不会不知道放她一个人单独行动有多危险吧!拜托她和我们其他六花会合到底哪里不对了!”

“是没什么不对啦。”

韩斯回答亚德雷的质疑:

“仔细回头一件件看的话,你做的事除了撒谎看到光芒文字以外,都没什么好怀疑的喵。你一路上看起来为了六花的胜利相当努力,其实这些行为的目的都是为了使黑之徒花能顺利杀掉我们。我直到来这个地方之前,仍然觉得第七人其实不晓得自己就是第七人的可能性很高喵。不过现在我已不这么认为了,因为你这家伙很明显就是照着泰格狃的命令行事,一直以来都在欺骗我们呀。”

“你这……”

“现在至少有一个铁铮铮的事实,就是当初要是没有你,芙雷米根本不会和我们会合,黑之徒花也不会启动,光凭这点就足以证明你是第七人啦。”

“……根本强词夺理,一切都是你凭空想像的推测。”

“你真是太精明了,让我不得不佩服你啊,亚德雷。要是不晓得黑之徒花的存在,恐怕我们都还被你蒙在鼓里咧。不,应该说要是我没揭穿你那看到光芒文字的谎言,或许之后我们也不会发现这些事实。因此亚德雷,你就是听从泰格狃命令保护芙雷米的第七人,我这样推断你们接受喵?”

亚德雷全身颤抖,原因不是出自恐惧而是愤怒。

当故乡的村庄遭到破坏时,亚德雷不知道有多么悲伤,有多么憎恨泰格狃,又为了打倒泰格狃忍受多少宛如地狱般的日子。没想到现在韩斯不只践踏了他这些回忆,就连他想保护芙雷米的这个心意都一口否决。

“你认为我这个被泰格狃毁了故乡的人,有可能听它的话吗?”

德兹说道:

“那些遭到泰格狃控制的人类,个个都心甘情愿听从它的使唤,仿佛就像在做一件能带给他们至高无上喜乐的事。恐怕泰格狃那股操控人心的力量……远比想像中还要强啊。”

亚德雷不记得自己曾经听过泰格狃的命令行事,而且也不可能会听。

“现在就连泰格狃究竟有没有操控人心的能力都还是未知数喵,或许亚德雷真的遭它控制,也有可能他口中说的故乡遭灭这件事本身都是个谎话喵。”

“我根本没有听泰格狃的命令!遇到芙雷米是巧合!我会保护她也是因为她对我来说相当重要!我打从第一眼见到就想保护她了!除此之外没有其他理由!”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喵,可是仍然改变不了你是第七人的事实啊。”

韩斯以一副看笑话的语气回答。

……

被萝萝妮亚扛在肩上的芙雷米心里正在思考。

第七人就是亚德雷,直到刚才才使她确定这一点。本来听到他说出看到光芒文字这个谎话时只有九成九,但是当他居然真的用麻痹针刺来让她逃离恰姆的追击时,总算有了百分之百的确信。

不过自己其实更早以前就在怀疑亚德雷了。究竟是萝萝妮亚出现那时?是最初的七人聚集在雾幻结界那时?还是其实打从第一眼见到他那时就开始了呢?

比一般人远要来得强悍的芙雷米,身体渐渐脱离了麻痹毒的影响。可能已经可以开口说话,要在掌中制出火药或许也不是办不到。

然而,芙雷米仍然决定装成毒性尚未退去的样子。因为要是萝萝妮亚一知道,肯定会用鞭子捆绑来阻止她自杀,甚至有可能不惜将她敲晕。

等到确定能彻底自由行动时,马上从萝萝妮亚肩膀上挣脱跑向恰姆的从魔身边吧。只要能这样被从魔杀死,一切就结束了。

芙雷米也放弃了亲手杀死第七人亚德雷,因为与其这样做还不如赶快让身为黑之徒花的自己死亡比较要紧。等到六花一行人打倒泰格狃和魔神之后,韩斯与恰姆肯定会替自己完成手刀亚德雷这个心愿的。

“这下不妙。”

将袭向萝萝妮亚的从魔一只只刺穿的同时,娜榭塔妮亚说:

“恰姆小姐逐渐掌握了我们的所在位置。要是让她把从魔全叫来这里的话,想必靠我们两人也很难逃脱啊。”

“不、不用担心,亚德一定会想办法解决。”

萝萝妮亚这句话让芙雷米听了心情相当复杂。虽然想帮助被亚德雷欺骗的她,不过想必自己说什么她都听不进去吧?

芙雷米回想起过去。

打从两人第一次碰面时开始,亚德雷就不断对芙雷米示好,也露出活像傻瓜的笑容说要保护她。亚德雷那时的举动还没什么问题,因为他根本对芙雷米一无所知。

问题是在那之后,亚德雷得知芙雷米就是六花杀手的事实,甚至芙雷米自己坦白她是凶魔与人类所生的混血儿。尽管如此,亚德雷对待芙雷米的态度却丝毫没有改变。

芙雷米那时就确信,亚德雷肯定是打算利用她。

正常的人类不可能对她怀有好意,更别说亚德雷这个遭到凶魔灭村的人,会轻易接受一个凶魔成为伙伴。

亚德雷内心一定也厌恶着她,只是为了要利用她才装出一副怀有好意的样子吧。

在雾幻结界中当亚德雷被其他伙伴怀疑时,他不就是挟了芙雷米做人质才顺利逃跑,也想利用她让自己活下去吗?

亚德雷不断投以虚假的甜言蜜语,嘴上说着到底有多么爱着她这种谎言,目的都是想将芙雷米笼络至他那一边。当时芙雷米打从心底瞧不起这个自称地表最强,到头来却又哭着求伙伴饶了他的男人。

不过最后芙雷米仍然救了他,从展开追击的摩菈与葛道夫手中保护了他,也拼命治疗受伤倒地险些丧命的他。

那只是一时吃错药了,芙雷米如此将自己过去的行动全盘否定。她绝非相信亚德雷,更不是爱上他。

芙雷米很清楚亚德雷想利用她,也很清楚他内心其实相当憎恨她。

隔天一早萝萝妮亚的出现更让事情变得错综复杂。接着六花一行人杀进魔哭领,与泰格狃展开了正面冲突。

亚德雷那时仍然维持一副“我就是喜欢芙雷米”的态度,完全不管萝萝妮亚也对他持有好感,只顾着不断以关爱的视线注视芙雷米。

这一连串的行动让芙雷米认为,亚德雷似乎觉得她会背叛六花吧。他一定是害怕芙雷米可能会念过去凶魔的养育之恩而无法痛下杀手,最后甚至选择回到家人身边。

亚德雷满口说要让她幸福、要保护她等不断展现积极的态度,一定是想拉拢芙雷米成为自己的伙伴吧。

这个男人自称地上最强,人称卑鄙战士,到处宣扬自己为求胜利不择手段。所以他若为了胜利,开口编一些信口雌黄的甜言蜜语也不会感到良心不安吧。

一路上在芙雷米眼中,亚德雷的行为给她的感觉就是如此。就算觉得诡异又不爽,芙雷米还是无法打从心底去憎恨他,甚至不禁替这个又弱又不可靠的家伙操心。现在也是,要是一行人没有来到神殿,恐怕她永远察觉不到亚德雷真正的目的。

芙雷米总算得知自己的真面目——黑之徒花,光是存在于世上就会使六花勇者全数灭亡的圣具。同时也理解为何亚德雷坚持要保护她了。

他保护芙雷米活着无疑是想顺利杀光六花,而满口爱来爱去就是为了让自己掉以轻心的一种借口。

亚德雷若真的是志在打倒魔神及泰格狃的六花勇者,走到这个地步根本没理由要保护芙雷米,更没必要撒谎说看到了什么光芒文字。

芙雷米并不对于亚德雷在利用自己这件事感到生气,因为这打从一开始就心知肚明,没有一个人会去喜欢上身为怪物的她。

现在她心中对亚德雷只剩下十足的杀意,只剩“绝不原谅协助泰格狃的帮凶”这种情感。

眼见袭击萝萝妮亚与娜榭塔妮亚两人的从魔数量越来越多,两人一路上虽打了又跑跑了又打,却仍然渐渐陷入绝境。

“这下真的是走投无路了。”

娜榭塔妮亚如此说道。她们两人的确能继续逃,不过在被所有从魔包围的局面之下,情势还是相当不乐观。

“既然亚德雷先生还是没来,我们差不多该放弃把芙雷米小姐交出去了吧?”

“怎、怎么可以这样?你究竟是来做什么的啊?”

萝萝妮亚闻言顿时惊慌失措。

“我来阻止内讧啊,不过我没必要为了这件事让自己身陷险境,毕竟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芙雷米一点都想不透娜榭塔妮亚的目的为何。本来怀疑她帮亚德雷是不是想趁机除去六花勇者,不过现在看似并非如此。

难道她也没有发觉第七人的真面目吗?这名少女的观察力应该没有那么糟才对啊?

然而,不管娜榭塔妮亚打的是什么算盘,芙雷米该做的事仍然不变。麻痹已经逐渐退去,等到确定身体能动之后便找个空档摆脱萝萝妮亚肩上,去找只从魔并把脖子一伸让它咬碎自己的头就行了。

不管是用剑刃还是用鞭子击退,从魔们都会马上复活继续紧迫萝萝妮亚她们,导致两人脸上逐渐显出疲惫的神色。

……

韩斯人挡在通往迷宫的通道入口处,葛道夫则绕到了亚德雷身后,何时发动攻击都不奇怪。

情绪激动的亚德雷此时做了个深呼吸回复冷静。现在自己遭到怀疑这种事怎样都好,又不是第一次与伙伴们刀剑相向,没什么好大惊小怪。

重要的是保护芙雷米,刺在她身上的麻痹毒针大概快失效了,必须赶在那之前阻止恰姆并使芙雷米改变心意才行。

但是现在韩斯挡在眼前,死死盯着亚德雷的脚看。

“韩斯,果然不能让你这样做,快把剑放下!”

摩菈说完便挺身站在亚德雷前方护着他。

“我知道亚德雷很可疑,我也这么觉得。但是倘若亚德雷真的是听泰格狃命令行事,有一些地方还是无法解释清楚啊。”

“我想也是喵,不过这我不管,因为我已经决定现在就要在这里砍了他。”

“为什么!”

“直觉喵。”

摩菈听到韩斯的回答哑口无言。

“我当了快十年的杀手,命差点飞了的次数两手早就数不清啦。每当面临一翻两瞪眼的抉择,都是靠这个直觉救了我一命。要是连它都不相信,那我到底还有什么该信的喵?直觉告诉我,就让芙雷米死在这儿,亚德雷则是该杀掉,不然到头来死的就是我们呀。”

背后传来一股金属声,大概是立于门前的葛道夫提枪摆出架势了吧。

“连你也是吗?葛道夫,你难道真的相信韩斯口中的直觉吗!?”

“……我犹豫了、很久,认为、的确该、做个了断。”

亚德雷感到背后也开始传来杀气。

“我感觉、芙雷米和、亚德雷你们,总有一天会、对公主不利。这种感觉、挥之不去。”

“糟透了”这三个字浮现在亚德雷脑海中。不管是逃离这里的方法、逃了之后该怎么阻止恰姆的方法、还有最关键的让芙雷米回心转意的方法,无论哪一个亚德雷至今仍找不出头绪。

不过不管情势再怎么糟,也不会浇熄亚德雷心中的斗志。

现在的局面是,亚德雷与摩菈背靠着背,韩斯及葛道夫则一前一后缓缓逼近,想要包夹他们两人。

“摩菈,还在迷宫内玩捉迷藏的人怎么样了?”

摩菈用了千里眼之力告知亚德雷萝萝妮亚目前的所在位置,并说娜榭塔妮亚正在帮忙她。亚德雷又继续问:

“有办法阻止恰姆吗?或是说服芙雷米?”

“你满脑子还在替芙雷米担心?现在被怀疑的人可是你啊。”

摩菈以一副不可置信的语气回应。对亚德雷来说自己变成怎样都好,现在最该思考的是要怎么保护好芙雷米。

“还有、第七枚纹章、的问题,要是杀了、亚德雷、不太妙。”

葛雷夫提醒韩斯。

“我知道,只好弄瞎双眼,切断双手让他失去反抗能力呗。对了德兹,你这家伙可别插手喵,给我在原地坐好。”

德兹欲言又止,乖乖听韩斯的话坐了下来。

“拜托你摩菈,想办法说服芙雷米放弃自杀的念头吧。”

亚德雷对身后的摩菈说。

“她不可能听我的话,我想即使任何人来说都没用吧。”

亚德雷不禁心想,都还没试过怎么可以先放弃啊?看来真的只能靠自己面对面去说服芙雷米了。要是能成功说服她,就能与萝萝妮亚三人一同对抗恰姆。如果失败,只好想办法用麻痹针再刺她一次并将她强行带出神殿了。

“韩斯,你给我滚开!”

亚德雷大叫后朝韩斯冲去,同时韩斯居然也开始飞檐走壁,借着天花板绕到亚德雷的死角发动攻击。

亚德雷无法看清韩斯的动作,毕竟两人在剑技上的实力相差太过悬殊。而在这个狭小的空间内,更能让韩斯将他宛如超人般的体术与剑技发挥得淋漓尽致。

“亚德雷!”

想必别说躲过,更不可能格挡得了。所以亚德雷选择不躲不防,只是一直往前冲。

“喵?”

韩斯看到亚德雷的反应有点吃惊,因为根本没想到他竟什么都不做,第一次攻击就这样划破虚空。然而韩斯在双手着地后迅速弹起身,对着亚德雷背部又是一刺。

亚德雷仍然不闪,这是一个玩命的赌注。

“休想!”

亚德雷相信摩菈会替自己挡下第二击。他猜对了,摩菈一个奋力冲撞将韩斯的身体撞飞到墙上。

亚德雷直直朝通往迷宫的通道迈进,不过这时葛道夫也没闲着。

“韩斯你、在搞什么?”

亚德雷一感受到背后传来杀气就跳起身来,只见一把短剑从他脚下数公分的地方飞过,是葛道夫丢过来的。

“韩斯!快追!”

“喵!”

听到两人的吼声在背后响起,觉得要是稍有迟疑就会被追上的亚德雷于是使尽全力跑进迷宫。

……

葛道夫眼看投出的短剑被躲过,韩斯又被压制在墙上,于是转身攻击摩菈。因为葛道夫清楚凭自己的速度根本追不上亚德雷,只有韩斯能阻止他。

看到摩菈正用身体压着被击飞至墙上的韩斯,葛道夫于是用枪柄往她的侧腹部敲。

虽然没有用全力,不过要使韩斯恢复自由已经足够。

“唔,亚德雷接住!”

摩菈即使受到攻击,仍从铁甲中取出了某种物品扔向亚德雷。亚德雷则是头也不回地手往后一伸接住它。

“别想走喵。”

当韩斯打算要追亚德雷时——

葛道夫又看见摩菈拿出了一根不知名的物体,并一边以铁甲抵挡他的攻击一边将其用力往墙壁砸去。

“呜喵!?”

追击的韩斯似乎撞上了什么停了下来。葛道夫发现亚德雷弯过墙角后,有一层像是薄膜的东西将韩斯拦下。

“摩菈你……”

当时一行人守在【永恒蓓蕾】中时也曾看过类似的东西,原来是一种结界。【永恒蓓蕾】的情况是用来将泰格狃关在结界之中,而这次却是用来阻挡外侧的韩斯进入结界之内。

结界刚好张在亚德雷通过的那条路口,无论韩斯用剑柄怎么敲都没有效用。

摩菈接着用回音之力呼唤亚德雷:

“亚德雷啊,你只要将手中那玩意插入地面就能张开结界。本来没有我持续灌输力量进去是没效的,不过现在由于位于山中,它可以直接吸收山的精气,因此你应该也能用。要是再遇到韩斯就活用那个赶快逃吧。”

“……摩菈,我都解释得那么清楚了,你还不明白喵?”

韩斯漏出不可置信的态度。

“你们的直觉是错的,我不认为亚德雷会是敌人。”

摩菈就这样穿过结界跑去追亚德雷,看来她可以自由进出结界内部。

“如果你们坚持要相信自己的直觉,我也有我的打算。绝不会让你们对亚德雷出手。”

摩菈说完这句话后便消失在两人面前,韩斯见状不禁苦笑。明明状况明显往对自己不利的方向发展,韩斯仍然保持一副游刃有余的态度。

“也好,毕竟不搞成这样就少了许多乐趣啦。”

葛道夫实在无法理解韩斯这种乐在其中的态度。

即使想顺利抓到亚德雷应该不简单,现在还是只能追了。如此心想的葛道夫于是准备往反方向跑,找出未被堵住的路。

“等等,你就留在这好好看住德兹。”

葛道夫闻言转头一看,发现德兹静静坐在持花圣者房间的门前。

“它和娜榭塔妮亚这两个家伙来这的目的绝对不只揭穿黑之徒花的真面目,背后肯定在策划些什么呀。你看紧德兹,别让它离开这里半步喵。”

放任亚德雷逃跑确实令葛道夫不安,不过倒也不能因此放着德兹不管。何况他其实有点搞不清楚,公主究竟为什么前去追萝萝妮亚。

“亚德雷的事就交给我喵。”

“刚才、不就是你、搞砸的吗?”

“这事就别提啦。”

韩斯尴尬地回答后便跑进迷宫,他真的能够顺利在广大的迷宫内捕捉到亚德雷吗?

“……真是的,明明好不容易才揭穿泰格狃的诡计,这下子麻烦了呢。”

德兹以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在旁看着这起六花勇者内讧戏码。

亚德雷奔跑的同时也在思考,究竟该怎么说才能阻止芙雷米自杀?不过他想着想着却惊觉,自己原来根本一点都不了解芙雷米内心在想些什么。

真是没用啊,亚德雷不禁自责。就连最重要的女人心里在想什么都不知道,到底哪来的脸自称地表最强?

此时他脑中已经完全没在思考自己遭到怀疑这件事了,被怀疑总能证明清白,但人死可就不能复生了啊。

“……亚德雷啊,芙雷米她们的确在你现在前进的方向没错。不过你这样直直前进就会被恰姆的从魔们拦下,绕个路吧。”

“好,我知道了。”

听到摩菈用回音之力提醒,亚德雷心想确实是该留意恰姆。毕竟就算成功说服了芙雷米,要是不小心落到恰姆手上很有可能会被杀掉。

现在韩斯和葛道夫都不是自己人,也不知道萝萝妮亚和摩菈能保护芙雷米到何时。就算最后只剩自己一人,亚德雷仍决定要奋战到底。

“……?”

此时亚德雷突然发现不对劲的地方。现在的局面、韩斯的推理、以及自己并非第七人这个事实连结起来了。

如韩斯所说,第七人有相当高的可能是被派来保护芙雷米。倘若如此,第七人现在会采取何种行动?

韩斯、恰姆及葛道夫都铁了心要杀掉芙雷米,萝萝妮亚与摩菈目前虽然站在保护芙雷米这边,两人的态度却也相当消极,如果不是亚德雷发出指示,恐怕她们两人至今毫无动作。

代表除了自己以外,没有人愿意主动去保护芙雷米。

要是第七人打算保护芙雷米,刚才解读神言时就该想办法出手阻挠,或是和大家说些芙雷米并非黑之徒花的证据,可是到头来谁都没有动静。

第七人到底是谁?为什么不做出应对?难道要眼睁睁看着芙雷米被杀吗?

这时亚德雷感觉到周遭有东西存在的气息,于是一度暂停思考停下脚步,看了看四周后才再度跑了起来。

“摩菈,我这样走没错吧?”

没几秒就传来摩菈的回音:

“你等一下,我帮你看看……嗯,没错。”

亚德雷闻言再度开始思考。

持续跑了一阵子后亚德雷惊觉事有蹊翘,自己明明照着摩菈的指示前进,途中却完全听不到从魔与萝萝妮亚她们交战的声音。

“喂,摩菈,接下来我该往哪走?”

怀着一丝不安的亚德雷仍出口向摩菈问路。

“从你那往迷宫最外围绕就会找到萝萝妮亚她们,下个十字路口右转。”

确认韩斯和葛道夫没有追来后,亚德雷听摩菈的话继续跑,没想到一弯过十字路的转角,眼前竟是一条死胡同。

“……这是怎么搞的摩菈?快回答我啊。”

摩菈没有用回音之力回答他。

“摩菈你答话啊!你指错路了!正确的路要怎么走!”

这次摩菈回答他了,不过声音并非回音而是从后方传来。

“我没指错。”

摩菈缓缓从街角现身,同时以一副不会让亚德雷离开这里的姿态伫立在路口。

“我从一开始就打算把你带到死路……因为我不能放你去找萝萝妮亚她们。”

亚德雷听到这句话,眼前的世界仿佛开始天旋地转。芙雷米身上的麻痹就要失效,如此一来只凭萝萝妮亚是挡不住她的,更别指望娜榭塔妮亚能有所作为。

再加上要是没有摩菈指路,靠亚德雷自己一人根本无法追上萝萝妮亚她们。

“只能让芙雷米死在这里了。”

亚德雷当然没打算放弃,他马上释放烟幕遮蔽视线想钻过摩菈身旁溜走,不过这招对会使用千里眼之力的摩菈一点用都没有。摩菈用脚朝亚德雷下盘一扫,接着揪住他的身体一把摔到死路尽头的墙上。

“呜!”

烟幕散去之后,亚德雷发现摩菈以一种怜悯的视线注视着瘫坐在墙边的他。

“我不像韩斯一样认为你就是第七人,这是如假包换的真心话。”

“摩菈,你给我让开……”

“……我跟你说说我的想法吧。”

摩菈静静地开口:

“德兹曾经说过对吧,泰格狃拥有控制人心的能力。现在我们不清楚这到底是真是假,有可能只是德兹的推论有误,或是它根本在说谎。”

亚德雷一边听,一边伺机想挣脱。

“我怎么都不敢相信,我们之中真的有人是听泰格狃的命令行事,因为每个人看起来都尽了全力在战斗。虽然途中有一些意见分歧或是个人目的,但在我看来大家都是拼命想救这个世界啊。”

“……”

“你们都是有为的年轻人,不管是你、韩斯、芙雷米还有其他人都是。”

亚德雷缓缓站起身来。

“我认为第七人是芙雷米,而且她是在不知道自己就是第七人及黑之徒花的情况下就来与我们会合。一切都是泰格狃想要陷害芙雷米,确保她一定会去找自己报仇。”

“那又……如何?”

“泰格狃当时也许认为,芙雷米被选上成为六花勇者的几率不是很高。不只有可能出现比她合适的六个人,六花纹章可能也不会选上身为凶魔的她,这样一来它的计划就泡汤了。为了让芙雷米百分之百能与其余的六花勇者碰头,直接将第七枚纹章给她才是最有效的办法。”

“给我、让开……摩菈……”

“接着泰格狃就设计陷害了我。只要把我当成第七人杀掉,芙雷米就不会遭到怀疑,其他人也不会想到该杀了她。这就是泰格狃诡计的真面目吧。”

现在谁是第七人,或是泰格狃的诡计这些事对亚德雷来说已经无关紧要了。他现在脑中只剩一心保护芙雷米的念头。

将芙雷米从孤独与憎恨之中解放出来并使她幸福,这是亚德雷最大的梦想。他甚至觉得要是无法完成这个梦想,战胜魔神根本没有任何意义。

“我们还是赢了,不只有你救了我,还有葛道夫救了娜榭塔妮亚并顺利与她结成同盟、进而从德兹口中得知【命运】神殿、加上萝萝妮亚最终找出莱那这些事,使得我们将泰格狃的诡计彻底瓦解了。”

“即使如此,我还是……”

“关于芙雷米,我劝你还是死心吧。”

死心,这两个字不停在亚德雷脑中回荡。

“我也曾经想过要让芙雷米获得幸福,但是既然她已执意一死,让她走不也是种温柔吗?”

这种做法算得上什么温柔?

“假如杀了第七枚纹章的持有者真会带来危险,就将芙雷米的纹章转移到在她附近的萝萝妮亚或恰姆身上吧。虽然未经过实证,我相信由一个人来持有两枚纹章是可能的,这样便能将第七枚纹章移交给她们了,至于要是这个做法行不通的情况,我倒是还没想过。”

“萝萝妮亚她们……芙雷米现在怎样了?”

“我知道你很难受……但该来的总是要来。”

站起身来的亚德雷闻言再度瘫坐墙边。

时间所剩不多。只要没有摩菈相助,不只亚德雷的话语无法传达给芙雷米,就连阻止恰姆及帮忙萝萝妮亚都是不可能的任务。

有没有任何法子?真的只能到此为止了吗?亚德雷绞尽脑汁,同时不断告诉自己绝不要放弃,也不禁想起艾特洛曾说过的“越是绝望越要笑”这句话。

“真的只能……让芙雷米死吗?”

亚德雷自言自语。

同时他心想,还是有些不对劲啊。

即使人在绝望的深渊挣扎,亚德雷没有忘记思考这股不对劲的源头为何。不管是身为黑之徒花的芙雷米的言行举止、第七人的真面目、还是自己被怀疑这些地方。

亚德雷认为韩斯那段推论自己就是第七人的某些地方的确不无道理,而摩菈的推论就完全搞错了,泰格狃绝非那么轻易猜透的敌人。

记载着关于黑之徒花的神言,尚未解明的黑之徒花能力。

德兹说可能有某人遭到泰格狃控制那番话。

自己并非第七人这个事实。

亚德雷心中一直存在的疑问……为什么第七人不保护芙雷米?

最后是,凶魔们的动静。

这些线索交织出一个结论。

亚德雷心想,我怎么会这么蠢?为什么直到现在都没想过这个可能?

同时再度下定决心,无论如何都要保护芙雷米,就算下场有可能得拿命去换或是导致其他结果都是一样。

“你愿意死心了吗,亚德雷?”

摩菈轻轻问道。只见亚德雷以双手覆面不停啜泣,肩膀也因此上下起伏。

“……亚德雷,我已经找不到话可以安慰你。”

摩菈朝他走了过去。

“抱歉,真的难为你了。明明你帮我顺利保住了女儿,可是你自己却……”

然而,直到摩菈缓缓将手放至亚德雷肩头那一瞬间为止她都没有发现,原来亚德雷是在装哭。

只剩这个方法,他已经没有时间去思考这样做的下场会如何。

亚德雷确信要是让芙雷米死在这里,六花勇者也跟着到此为止了。

“……?”

亚德雷伸手抓住肩头上摩菈的手。

……

而摩菈及亚德雷也没发现,原来特质凶具三十号一直在她们身旁这件事。它就待于摩菈身后约莫十几公尺处伪装成石地砖,偷听两人间的对话。

同一时刻,芙雷米察觉身体已能自由活动。虽然还不能与往常那般灵活,至少要从萝萝妮亚手中逃脱是没问题的。此时包围娜榭塔妮亚与萝萝妮亚的从魔为数众多,两人光是抵挡攻击就无暇分神。

长时间假装无法动弹的芙雷米用膝盖朝扛着自己的萝萝妮亚后头部一踢。

“啊!”

芙雷米趁着萝萝妮亚重心不稳身体前倾的空当从她肩上逃开,并强硬拖着那还不能顺利行走的脚朝身旁的从魔跑去。

“芙雷米小姐!快停下啊!”

芙雷米朝一只水蛇从魔的尖牙伸出头。没想到下一秒,所有的从魔竟都停下动作变回泥泞,宛如潮水般迅速退去。

“……咦?”

芙雷米完全搞不清楚发生何事,而萝萝妮亚连忙扑向芙雷米想用身体压制住她。

“放开,你很碍事。”

“不行,芙雷米小姐你不能寻死啊!”

“……奇怪,恰姆小姐难道发生什么意外了吗?”

听到娜榭塔妮亚这么说,芙雷米推开萝萝妮亚的同时也不禁产生相同的想法。

恰姆根本没有理由要停下杀她的动作。正当芙雷米怀疑难道她被亚德雷打倒的时候,不远处传来恰姆的声音。

“糟了啦!芙雷米!你不许死!不要死!”

芙雷米相当纳闷,明明黑之徒花都持续不断在吸收六花的力量不是吗?

恰姆的声音越来越近。

萝萝妮亚此时露出松一口气的表情并放开了芙雷米的手,她大概认为是亚德雷想出办法解决这个局面了吧。

只见恰姆骑在蛞蝓从魔背上朝芙雷米等人靠近,脸上表情充满焦虑及强烈的愤怒。

恰姆从蛞蝓背上落地后走近萝萝妮亚迎面就是一拳,力道强到她的手腕都发疼了。

“萝萝妮亚你这个大笨蛋,瞧你做了什么好事啊。”

“……发、发生什么事了吗?”

“你们没有听到阿姨传来的回音?”

看到恰姆生气地紧咬牙根,萝萝妮亚才总算发觉大事不妙。

“阿姨被当成人质抓起来啦,是亚德雷干的!”

“……你在说什么?”

“恰姆说,亚德雷把阿姨抓起来啦!阿姨现在动弹不得,亚德雷说要是恰姆和你们谁敢杀了芙雷米,他就会马上砍了阿姨的头啦!”

萝萝妮亚最初的反应竟是仿佛一副听到不可置信的笑话似的轻轻笑了几声,接着了解到一切都是事实,当场瘫坐在地。

“……这样啊。”

芙雷米小声自言自语。

“你来这招啊,亚德雷。”

语气中没有愤怒,他这个第七人为求胜利不择手段,一切都是早就心知肚明的事。

“走吧,萝萝妮亚,得去打倒亚德雷救出摩菈才行。”

她朝仍然处于恍神状态的萝萝妮亚冷冷丢下这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