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不可能这么萌:我的夫君是武林盟主

1

我觉得我的夫君不爱我,整天凶巴巴的。

比如晚上睡觉的时候,我钻进他的怀里……

“我总想你抱抱我。”

“这不是抱着吗?”

“可我又觉得热。”

“……滚。”

我当然不会滚。

我夫君曾说我,皮下三尺,不见血肉。我还天真地问,没有血肉那有啥?后来才知道,他是说我脸皮厚,皮下三尺仍是皮。

2

江湖上的人也都说我夫君不爱我。

一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嵩山派弟子说,陈卫放之所以娶谷雨,是因为她爹是武林盟主。

五毒教的姑娘们说,谷雨要脸没脸,要胸没胸,肯定是给陈卫放种了什么蛊。

梁上君子周闯说,谷家家底雄厚,我若再俊美些,也可以学陈卫放吃吃软饭,哪里还用四处奔波,盗人财物?

周闯这番话,我是亲耳听到的。

当时我问他为什么要当小偷?他就这样回答我,仿佛未被我家护卫五花大绑,也仿佛不曾潜入我家将欲行窃。总之,在他的脸上看不出一丝惧色或悔意。

拨开他脏兮兮的头发,我发现他的眼神还算清明,轮廓生得也还不错。

我让护卫给他松绑,点穴,然后遣丫鬟们带他去洗了个澡,换上干净的衣袍。

解穴后周闯顶着一张白里透红的脸翻墙跑了,在江湖上放话说,谷雨是个毒妇,阴险狡诈胜于常人。

这事儿我没占着半点便宜,倒不是因为周闯四处说我坏话,而是因为陈卫放知道后罚我抄了三天《女诫》。

清闲贞静,守节整齐,行己有耻,动静有法,是谓妇德。

择辞而说,不道恶语,时然后言,不厌于人,是谓妇言。

他真的一点都不爱我。

3

然而这些事情,西域来的傻子们不知道。所以昨日他们费尽心思,把我给绑了,说是打算要挟陈卫放干个什么事儿。

我苦口婆心地劝他们:“我夫君不爱我啊,你们绑我没用,还不如去绑鸦羽。”

“鸦羽?”

“嗯,鸦羽是我家马厩里最漂亮的那匹马,它……”

啪!啪!

两鞭子抽来,疼得我龇牙咧嘴。衣服破了,渗出血痕。陈卫放是个白痴啊,分明我的皮下不到半寸就是血肉了。

“中原人都……翘舌流氓!”

“啊?”

“别以为我们不懂你们中原人。”

噢,翘舌流氓,感觉还应该有挺胸流氓,摇头流氓,颔首流氓,摆尾流氓……

他大概是想说巧舌如簧吧,我也懒得纠正了,不然又要挨打。哎,这年头,没人愿意听真话。

陈卫放很忙的,刚接任武林盟主,每天要处理很多奇奇怪怪的事情。

前几日千岛派的弟子找来,说是师父师娘要和离,在众多岛屿和一干弟子的分配上产生了严重的分歧,请武林盟主前去主持大局。

陈卫放当时一脸生无可恋的表情,可把我乐坏了。估计最近正为此事烦心呢,未必能发现我不见了。

但是鸦羽,他可是每日早晚都会亲自喂饲的,可以说是相当地疼爱有加。

所以,绑我,绝非明智之选。

4

不过,傻子们有时候也挺聪明的。他们没有坐等陈卫放找上门来,而是遣人送去了一封信,随信附上了我头上的银簪。

为了看上去更具威胁性,一个双眼闪着精光的瘦子,拿着银簪往我身上的伤口里来来回回杵了多次,直到我的血液在簪子上染成他满意的样子。

他把染血的簪子放进信封之后,咧嘴笑了,脸上那道长长的疤痕更显狰狞。

我在心里默默起了个誓——从今往后,我谷雨,只戴木簪子!

如果还有以后的话。

5

我们在城外十里的破庙等陈卫放,没想到来的是周闯。

“大胆贼人,你们掳我夫人至此,有何阴谋?”周闯一脸正义凛然。

我望了望四周,确定他们只绑了我一人。这个周闯,要不要这么做作啊,话说得跟戏文一样。

刀疤脸手一挥,屋里的手下们立即把周闯团团围住。

“你不是陈卫放。”刀疤脸上前几步,扫了周闯一眼,语气十分笃定。

“我是陈卫放。”周闯的语气也十分笃定,但默默地往后退了一小步。

双方就这样陷入了沉默的对峙,唯有庙里的柴火愈燃愈烈,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山雨欲来风满楼,大战一触即发。

周闯率先动了,提气纵身一跃,但方向却是门外,像极了之前在我家翻墙逃跑的样子。

这次他没能跑掉,跃起不到一丈,门外又涌出了一批西域人,将他生生堵了回来。

居然还有埋伏,为了对付陈卫放也是煞费苦心了。

于是,周闯也被绑了。我一头冷汗,也不知是因为疼痛难忍还是因为心塞。

“你们夫妻俩,一样的阴险狡诈!”周闯恨恨地说。

“绑你的是西域人……”我弱弱地解释。

“但逼我来这里的,是陈卫放。我真倒霉,我只是路过啊,路过!你懂吗!莫名其妙被他喂了毒。”

“什么毒?”陈卫放还能有毒药?他不是一向瞧不起这种下作伎俩的吗?

“一个药丸,苦兮兮的,叫什么柔情似水丸。”

“噗……嘶……”我忍不住要笑,牵动了伤口,又倒抽了口凉气。

作为武林盟主的夫人,我平日里闲得很。有时候会瞎鼓捣一些吃食给陈卫放吃,除了柔情似水丸,还有温润如玉散、再也不板着脸膏、笑一个饼……这些东西,寄托了我美好的愿景,陈卫放从未吃过,我还以为都给扔了,不曾想他竟留着。

我的心里生出一股不合时宜的甜蜜。

“我是不是上辈子欠了你们夫妻俩?”周闯一脸苦大仇深。

啪!啪!又是两鞭子。

“吵什么吵!”

6

挨完这两鞭子,我见到了陈卫放。

他闲庭信步般地走进来,完全无视庙里骤然紧张的气氛。四目相对时,他给了我一个“放心”的眼神。

刀疤脸闪身至我身旁,拿刀抵着我脖子。

“我要的东西带来了吗? ”

“此物关系我中原武林兴衰,如何能给你!”

“这样可以给了吗?”我感觉到刀锋划破了我脖子上的皮肤。

陈卫放不置可否。

“那这样呢?”刀上的力道又加重了几分,血液似乎顺着我的脖子淌了下去。剧烈的疼痛夹杂着肌肤上滑腻的触感,让我几乎要叫出声来。但我死死地咬紧了牙关,硬是没发出一点声响。

我总是想在陈卫放面前表现出一点值得他肯定的品质来,如今这隐忍倔强总该能得到些微赞许了吧。

我挑眉望向陈卫放,他的样子竟有一些不同寻常的慌张。

“住手!秘籍我虽未带,但我全都记得,即刻默写出来给你们。”

陈卫放从我爹手里接任武林盟主的时候,也从他老人家手里接过了一本秘籍。这本秘籍不是普通的武功秘籍,上面记载的都是各派绝学的破解招式。武林盟主的职责之一便是守护这本秘籍。

我没想到,在陈卫放的眼里,我的血会比这本秘籍珍贵。我突然觉得我也应该大义凛然一下,中原武林会不会因此生乱我不管,但陈卫放的脸面不能因我而丢了。

“陈卫放,我这皮下……还有三尺呢,我……我扛得住。你……”我吃力地,几乎是从牙齿缝间挤出来这些字。

“不要说话。”陈卫放柔声打断我,然后从怀里掏出个小瓶子,丢给刀疤脸,“麻烦给我夫人上个药。”

“我……我偏要说,你不是常说很多事情都比我重要的吗?如……如今,莫要言行不一。”

我也不知道自己是在向他要个解释,还是真的在说服他莫要给西域人写秘籍。

“平日里,你安好,自然诸事皆比你重要。但你若有一丝危难,我的心里除了你便再无其他。”

轰!我的脑袋里好像炸开了,心仿佛都要跳出来。这个人,他说他的心里除了我没有其他。成婚五年,他从未说过这样的情话。

“你,你,你再说一遍。”不,我要他再说十遍,一百遍。

“这种场合秀恩爱不太合适吧!”一旁的周闯幽幽地开口。

“嗯,不说了,我去写秘籍。”

7

陈卫放乖乖地让刀疤脸封了几处大穴,暂时使不了内力。他带来的伤药很有效,我觉得不那么疼了。

整整写了两个时辰,陈卫放放下笔,说是写完了。

“我如何得知你这写的是真还是假?”刀疤脸翻了翻纸张,怀疑的眼神直勾勾地盯着陈卫放。

“很简单,千岛派的破解招式只需学上半个时辰。学成之后,可至千岛派一试真假。”

刀疤脸思量了片刻,阴笑道:“那就劳烦盟主和盟主夫人陪同在下一道前往了。”

“行。”陈卫放一口应允。

“哎哎哎,是不是可以放我走了?”周闯终于插上了话。

刀疤脸没有接茬儿,嘱咐手下看好我们,便拿着默写的秘籍到一边练功去了。

“哎哎哎,那你是不是可以把解药给我了?”周闯又冲陈卫放嚷嚷,中气十足的样子哪里像是中毒了,这个傻子。

“我没有解药。”陈卫放倒也没说假话,原本就不是什么毒药。

“什么!你!你……”周闯急得语塞。

我与陈卫放相视一笑,眼里透着唯有对方才懂的狡黠。

陈卫放来到我身边,伸手抚上我的脖颈,又慢慢抚过我身上的那几处伤痕。他的手很糙,因而触感十分真实。

他来了。被绑的时候我就一直想着他,现在他真的来了,确确实实地在我身边站着。我的鼻子里泛起了压抑已久的酸意。

“对不起,我来得有点迟。”

“你不该把秘籍给他们的。”我虽然怕死,但仍觉得陈卫放此举不妥。

“假的。”陈卫放压低声音,“放心,只是一些拗口的练气功夫,助长一时的气力罢了。”

“啊?既是假的,那你为何一开始不愿给他?”我脖子上的伤白受了啊。

“做戏要做全套,轻易给了,他们不会相信。”

“都是做戏吗?那……那句话呢?也是假的?”

“哪句话?”

“就是那一句啊!”鼻子里的酸意终于冲进了眼里,委屈的泪水蓄满我的眼眶。

“别哭,”陈卫放小心地抱住我,在我耳边轻声道,“是真的。”

我的眼泪顿时全都滚了下来。

8

我们一行人赶到千岛派的时候,千岛派的掌门正在和夫人大打出手。刀疤脸不由分说就冲了上去,加入战局。

掌门一看,急了,敢情夫人还藏着个野男人呢。夫人一看,也急了,男子汉大丈夫,打不过一介女流,竟还找来个帮手。

三人愈战愈烈,不出半炷香,刀疤脸就制住了二人。

“中原武林,诚不我欺!”刀疤脸撂下这句话便带人走了,留下千岛派众人面面相觑。

“盟主?您何时来的?方才那人是?”千岛派掌门这才看见陈卫放。

“西域高手前来挑战中原各派,你千岛派怎的如此不堪一击!”陈卫放满脸不悦。

“盟主此言差矣,方才我二人缠斗已久,他是后来才至,自然占便宜。”掌门夫人很是不服气。

“是吗?若是你二人不曾互斗,依我看,也不是那人对手。你们交过手,自己心里应该清楚。”

掌门夫人还想说什么,被掌门给拉住了。

这招高啊。恐怕这往后,千岛派掌门和夫人该是有比和离更重要的事做了。

9

休养了几日,我的伤已大好。回程的路上,不明所以的周闯仍在执着地追着陈卫放要解药。

陈卫放甩甩手:“我没有。”又指了指我,“我夫人有。”

周闯立马凑过来。

“嗯,看在你帮我夫君打了掩护的份上,我明天给你做一个。另外,我这解药心术不正之人吃了无效,所以你还得改邪归正。”我说得一本正经。

“哪有这种解药,你骗我吧……阴险狡诈,绝对的阴险狡诈!”

“爱信不信,不做解药我还乐得轻松。”我加快了步子。

“别别别啊,我考虑考虑……”周闯追上来,“你是怎么做的?累的话,告诉我,我自己做啊?是不是……哎哎哎,别走那么快嘛!我说的行不行啊……”

风里夹杂着周闯的絮絮叨叨,吹起了陈卫放肆意的发梢。这一刻,我夫君帅得刚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