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腹伤疤的人

侯大利失魂落魄地走出监控室。田甜在隔壁办公室,见到侯大利身影,紧走几步,挽住男友手臂,道:“王永强还是不承认?”

侯大利摇了摇头,满脸痛苦,道:“肯定就是王永强。他为什么不承认?为什么?”

田甜轻声安慰:“王永强的心理防线肯定会被突破,这是迟早的事情。这一段时间你太辛苦,我们先回高森,什么都不想,好好睡一觉。说不定睡一觉后,王永强就投降了。”

回到高森别墅,田甜下厨弄了两道家乡菜,想劝侯大利喝一杯。侯大利努力调整情绪,却没有丝毫食欲,也不想喝酒。洗澡之后,侯大利躺在床上,在床上翻了一会儿,始终不能入睡。田甜进入卧室,脱了浴衣,上床,抱住了深陷痛苦的男友。

等到侯大利醒来之时,天近黄昏,田甜已经不在床上。窗外,西边天空染成一片血红,头顶的天空则陷入黑暗。他给朱林打去电话,得知王永强还没有投降后,便将手机扔在床上,双手抱头,闷坐了一会儿。

高森别墅一楼客厅坐着一个瘦瘦的中年人,神情严峻。侯大利推门而出时,揉了揉眼睛,看清楼下中年人后,回卧室穿了外套。

“丁总,你怎么在这儿?”有外人进屋,侯大利恢复了理智,下楼,客气地打招呼。

田甜端来茶水,放在丁晨光面前,道:“丁总等了一个多小时,这是我泡的第二壶茶。”

丁晨光没有喝茶,盯紧侯大利,道:“专案组以前有六件案子,破了五件,如今只剩下一件,对不对?”

“嗯,只剩下一件。”侯大利自己的情绪刚刚从坡底爬起来,很能理解丁晨光的心情。

“六件老案都没有破,我还可以自欺欺人;如今六件破了五件,只剩下我女儿这一件,他妈的!”丁晨光强忍着愤怒情绪,胸口不停起伏。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又道:“我女儿的案子,你参加没有?”

侯大利道:“专案组经常开案情分析会,每个成员都很熟悉专案组负责的几件案子。”

“据我所知,樊勇、葛向东负责我女儿的案子,其他案子都是你和田甜破的。你从来没有负责我女儿的案子,不要否认,事实就是这样。”丁晨光抬起手,阻止侯大利解释,“以前这样安排,有你们的理由,我不想多说。我想请求你,从现在开始,我女儿的案子由你全权负责。这是一个父亲的请求,你必须接受。若是不能破案,我死不瞑目。我之所以要拜托你,是因为杨帆的事,你能够理解我的感受。而且,你比他们有本事。”

王永强坚决不承认杀害了杨帆,这是插进侯大利心脏的毒刺,丁晨光提到“杨帆”两个字,又让他觉得喉咙发紧。

忽然,丁晨光猛地把衣服拉开。

尽管田甜做法医时见惯了各式惨景,看了一眼丁晨光腹部,还是“啊”了一声。丁晨光经常健身,与其同龄人相比,身材保持得相当不错,腹部肥肉很少,能看得见数块肌肉。让田甜感到惊讶的不是肌肉,而是满腹伤疤。从伤疤的形状和颜色来看,应该是香烟所烫。

“我经常梦到小丽从婴儿到大学时代的样子,半夜醒来后,痛得扯心拉肺。我就用香烟烫肚子,用肉体的剧痛来赶走心里的疼痛。除了腹部,我还用香烟烫了手臂和大腿。”

丁晨光又拉开衣袖,手臂上出现一排排圆形伤疤。

侯大利原本还想“客观”地谈一谈丁丽案,见到丁晨光满身烫伤以后,“客观”就不翼而飞,果断道:“我一定尽快开始研究丁丽案。”

丁晨光猛地抓住侯大利的手,紧紧握住,道:“你不是研究案子,而是一定要破案。你肯定能做到,我相信你。”

送走丁晨光后,侯大利看了看手表,道:“我想到刑警老楼,再看一看丁丽案卷宗。”从监控室出来以后,侯大利一直情绪消沉。一个父亲为女儿报仇的强烈愿意如一剂强心针,让侯大利从低落情绪中暂时走了出来,眼神重新变得坚定。

田甜感到甚为欣慰,道:“我陪你到刑警老楼。我也想仔细看一看当年现场勘查的相片。”

越野车发出轰鸣,惊飞了别墅香樟树上的麻雀。

刑警老楼,三楼资料室。投影幕布上出现了当年现场勘查的相片:丁丽被害于家中,全身赤裸,颈部被切开,鲜血染红了床单。

看到丁丽遇害相片,侯大利不由得想起了杨帆。那段特殊经历,让侯大利对生命逝去变得特别敏感,又对人世间的罪恶深恶痛绝。他暗自下定决心:不管遇到什么困难,我也要拿下丁丽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