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那些过去 那些愿望 那些最美好的时光

1.

儘管小美折了一条腿,却也只换来Kimmy两个月的自由身。

在爸爸使出停用信用卡的撒手锏后,她终于动身去了美国。

三年中,Kimmy从未回来过。

每次小美和希汶在视频电话里,痛心疾首地埋怨她狼心狗肺崇洋媚外时,Kimmy都会异常动情地解释道:

“不是我不想回来看你们,只是我怕一回来,就再也捨不得走了。”

希汶的眼睛里总会泛起泪光,而小美却会白眼一翻,硬生生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矫情!”

她们用各自一贯的方式,为彼此的人生不断注入新的生机。在约定好的重逢到来之前,让这段友情依然璀璨如初。

毕业后,小美进了电影学院进修,尽一切可能想要去圆自己一直以来的电影梦,以身外身,做梦中梦,在光影的世界里,不知魏晋。

希汶顺利进入一家酒店做着前台的工作,她性格温顺,热情善良,在这份工作里乐得其所。跟男友林杰的感情,也平缓地往前细水长流着。她是知足的女孩。一个知足的女孩,总归比较容易幸福。

而身在资本主义国家的Kimmy最常做的事情,除去每天读完书之后大叫“要被作业逼死啦”,就是在每修完一科后去逛奢侈品店犒劳自己,纽约家中的衣柜,时刻要被塞爆。

当然,她没忘了自己大洋彼岸的苦大仇深的两个姐妹。

买什么,都总会有她们一份。

有些美好,总归要有人分享,才更能显出不一般的况味。

她们各自用自己的方式,在这个那个城市,骄傲地生活着。

试着去追寻幸福,哪怕前方是万丈深渊,也要心心唸唸着彼此,微笑跳过,披荆斩棘迎来下一座高山。

试着去爱一些人,试着去规避掉那些爱带来的伤害,试着适应这个社会的规则,试着不忘当初为何出发,试着就算有人走在了前面,也会转头拉彼此一把。

命运的大门,正在缓缓地向三个人打开。

她们睁大双眼,遥遥地望向未来,满是天真。

明天彷彿夏日夜空,布满璀璨星辰。

浩瀚的宝石蓝底色上,你永远不知道,哪一颗流星,会在坠落后,成为你指尖上的钻石,让你成为这世间,最幸福的公主。

失败?伤害?背叛?

是的,它们存在着,你必须得承认,就好像承认暗,才会有光。

它们披着黑色的外衣,潜伏在每一个可能的路口,带着狰狞的笑,跃跃欲试。

但是,有什么所谓呢?

无论那茫茫的前方有什么?她们都不怕,因为有彼此。

甜美,她们会一起笑着接过;泪水,她们也会齐齐笑着嚥下。

她们何其幸运,在人生短暂的初始,就有了别人也许一辈子都不会拥有的陪伴感。

这种陪伴感,让她们迎风的路永不孤单,昂着头,胸前总会挂着温暖的勛章。

光芒万丈。

人和人之间的缘分,是很神奇的东西。

有些人前一天还好得跟一个妈生的一样,只是隔上一两天不见,就生疏了。

而又有一些人,即便天各一方,即便隔了三秋,却还是千丝万缕相爱得你死我活。

就好像此刻正坐在沙发上欣赏毕业时那个历史性片段的三个人。

此时,距离她们上一次三人团聚,已经过去整整三年。

屏幕上播完最后一帧小美从天台上失足坠楼的画面,她拿起遥控器关掉了电视。

“你这是……要报仇啊?”Kimmy狐疑地看着小美,小心翼翼地问,顺带做好了防御姿势。

“我没你那么小心眼儿。”小美抛给Kimmy一个标誌性的白眼,郑重其事地走到客厅中间,“亲爱的姐妹们,我有个好消息要宣布──我!升!职!啦!”

她端起一颗少女初恋般的小红心,满眼星光地望向Kimmy和希汶,等待她们雀跃地站起来跟她一起摇摆。

但俨然,眼前的两位小姐甚是冷静,完全反弹了她的希冀。

希汶是因为反射弧太长一时间来不及反应,而Kimmy……“升职?从打杂的变成打杂总管啦?”

没错,这个世界就是这样与你为敌的。上帝创造人类的时候,总会一不小心就造出那么几个心眼儿蔫儿坏的最佳损友,她们陪伴你爱护你,然后在你兴高采烈的时候拔一支冷箭射你个半身不遂。

而小美的这位损友,就是Kimmy。

“不嘴贱能死啊你?”小美狠狠瞪了Kimmy一眼。

“我就是不懂嘛,在片场大家都各负其责,哪个位子也不缺人,还有升职这一说?”Kimmy纯情无害地耸了耸好看的肩,这是她从工作里带出来的职业病。

“废话,一个人只要肯努力……”小美话说了一半,觉得跟Kimmy实在没有啰唆的必要,于是大手一挥说,“算了算了,跟你讲这些也没用,反正,从下周开始呢,我就是纪录片《女人那话儿2》的执行导演了。”

“真的啊?恭喜你啊!小美!”希汶的反射弧运作终于缓冲好了,拍手尖叫,站起来準备上前跟小美拥抱庆祝,却被Kimmy硬生生给拽了回来。

“等等,有诈!”Kimmy微微眯起眼,歪过头直直地盯着小美,彷彿想用精心打理过的睫毛去戳她个原形毕露,“你当执行导演,跟那个片子有什么关係?这个铺垫是不是太诡异了点?”

“哎呀,果然还是你嗅觉灵敏,『东方神犬』。”小美这次没翻白眼,一反常态地做谄媚状,向Kimmy露出讨好的目光。

“骂谁呢这是?”

“没有没有,我的意思是说,你敏鋭度高,善于观察,美貌与智慧并存,一下就看穿了我的小伎俩。”

“哼!无事献慇勤,非奸即盗。”Kimmy志得意满地昂起头,在沙发上摆出一个霸气撩人的姿势,“说吧,怎么回事?”

“是这样的,这部纪录片呢,顾名思义就是讲闺蜜之间的小暧昧小秘密,所以咧……当时导演一说出这个想法,我就灵机一动,咦,咱们不就正好是闺蜜界的楷模嘛,不如就来做我们三个,近水楼台!这么好的题材和机会,不能让别人占了先机啊,你们说是不是?”小美万分乖巧而谄媚地给Kimmy递上一杯水,顺带着抛了个做作至极的媚眼,以期能够利用出卖色相来达到目的。

可Kimmy似乎根本没有在意那个像极了眼皮痉挛的媚眼。

“小美你脑子被驴踢了吧?那是我们的隐私,闺蜜之间的这些事跟夫妻之间的床笫之欢没区别,哪能这么随便地公之于众啊?”

“拜託了,这次机会真的是很难得,导演是黄真真呢,就是拍《被偷走的那五年》的导演啊。Kimmy,你看那部电影的时候,不是哭得差点背过气去了嘛。要是这个作品成功了,我是有机会去釜山电影节的。你们也知道我一直以来的梦想就是当导演,这个机会千载难逢,你们就帮帮我嘛,很简单的,就是一些简单的採访,你们就做自己就行,不需要什么演技。”小美像鹌鹑似的缩成一团,却还是死死地咬住最后的希望,整张脸扭成一副可怜巴巴的小媳妇相。她双手在胸前合十,把虔诚到闪光的目光投向了希汶。

“是啊,Kimmy,我觉得没什么,不过就是说说话聊聊天,咱们就帮帮小美。”希汶收到小美的求救信号,也在一旁帮忙劝着。她倒是没有太多所谓,只是想在小美的梦想近在咫尺时,助力地推一把。

Kimmy沉默了一会儿,眼珠子上下左右转了几圈,缓慢地说:“小美,你要知道,没有人有义务为你的梦想埋单。所以……到时候把我拍得漂亮点,微侧30度的时候我的脸形是最完美的,一定要用那个角度拍我,不然我可是要翻脸的。”

说完,Kimmy优雅地站起身,踩着10釐米的高跟鞋走到门口,开门準备离开。

离开前,她慢慢地转过头,看见小美和希汶还一头雾水地愣在那儿。

“愣着干吗呀?把我的要求记下来啊。我先撤了,一会儿还有个晚宴呢。”

说罢,Kimmy出了门,刚走两步,她就听见屋子里小美和希汶欢呼雀跃的庆祝声。

她停了一下,嘴角露出满意的笑。

很快,走廊只留下了一串铿锵的高跟鞋叩击地板的清脆声。

2.

Kimmy回国后,在她有钱老爸的帮助下进了JIMMY CHOO做市场推广。

这份体面的工作瞬间安抚了Kimmy那颗不安分的小心脏。

她整日整夜地穿梭在大牌明星和花样美男的队伍中,频繁更换着身边的男友。

小美从电影学院毕业,就一直跟着各路剧组在片场学习兼打杂,她努力勤恳又聪明能干,总算一步一步混到执行导演的位置。感情呢,依旧是一片空白。不过没关係,电影是她最好的情人。

唯独希汶这些年来一直踏踏实实地做着自己的小前台,不过她不在乎,她丝毫不想在职场上跟别人拚杀个你死我活,在她看来,只有感情不美满的女人才有那些闲工夫在职场上打天下。这是一片安慰大龄未婚女性的乐土,并不属于她。

她的眼中,只有林杰。

“你这人怎么这么没上进心,就没想过升职或者跳槽吗?”

三个人坐在咖啡馆里悠闲地喝着下午茶,小美又开始用这样恨铁不成钢的口气责备她。

希汶毫不在意,一脸幸福洋溢地喝着可乐。

“无所谓啊,反正我跟林杰很快就结婚了。他说等结了婚就让我把工作辞了,在家做全职太太。”

“天生你材必有用,你就这么甘于平淡,不觉得太浪费生命了吗?”

“当然不会,每个人的追求不同,比如你的理想是当导演,Kimmy的理想是上遍天下美男,而我的理想就是相夫教子,当一个合格的家庭主妇。”

“拜託,家庭主妇等于黄脸婆这个公式你没听过吗?再说男人的话能信吗?你要是真辞了职,就等着哪天被扫地出门吧。”小美翻着大白眼,恨铁不成钢。在她心中,唯有个人独立与梦想才是正道,家庭妇女这种职位,只适合生活迷茫灵魂缺失的市井妇女。

“林杰才不会甩了我,我可是他人生中的第一个女人,这个纯情小处男……”希汶眯起眼睛,做色眯眯状。

“得了吧,你难道不是第一次?!不过话说回来,你家林杰也够窝囊的,守身如玉到那么大年纪。”Kimmy一脸嫌弃地说道。

“那叫纯洁。”希汶噘嘴。

“姑娘,听我一句。总有一天,你们家林杰会悔不当初。心想,妈的,当初老子竟因为纯洁而错失了那么多好货。”Kimmy握着希汶的手,语重心长。

“去你的。”希汶笑着推了Kimmy一把,“欸,你是不是看我要结婚了,心里特嫉妒啊?一个劲儿诋毁林杰。”

“我会嫉妒你?我告诉你,结了婚的女人老得可快了,尤其是你这种打算在家相夫教子的类型。你看我妈,以前整天愁眉苦脸的,在我记忆里就没见她笑过,简直是苦大仇深。后来跟我爸一离婚,小生意一做,小男友一交,你再看她现在,花枝招展容光焕发的,比什么都有用。所以说,婚姻是坟墓,离婚是重生。”Kimmy优雅地举起手中的杯子抿了一小口,给了希汶一个意味深长又故意有点贱的微笑。

“谬论。”

“再说了,我身边什么样类型的男人没有,就林杰那种大众货,一抓一把,你要吗?我抓几个送你。”

“我不要!”希汶赶紧摆摆手,“送给小美吧,她到现在都还没谈过恋爱呢。”

小美还没来得及抗议,Kimmy就一脸郑重彷彿略有深思地点点头,接着说道:“那我觉得她跟林杰那个老古董挺般配的。”

希汶刚要回嘴,电话就响了,她拿着电话嗯嗯啊啊了几句,脸色一阵阴一阵阳的。

略略不情愿地挂断电话,她拿起包火急火燎地就要往外冲。

“你去哪儿啊?”Kimmy拦住她问。

“林杰下午临时有事要去泰国出差,我把护照给他送机场去。”

“你们明天不是约了婚礼统筹吗?”Kimmy和小美惊诧地互看一眼。

“是啊,他去不了了,你们陪我。”希汶一边往外走,一边回头跟俩人说。

“我们凭什么……”

两个人异口同声地冲着门口的方向喊,不过太晚了,希汶早已像一道光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蹤。

“有异性没人性。”Kimmy喝了口咖啡,低声抱怨着。

“重色轻友的东西。”小美也不甘示弱地补上一句。

但无论嘴上骂得多狠,心里都会不自觉地浮现出一个无可奈何的笑。

她们的希汶,就要得到爱情里的圆满结局了。

这样想想,“闺蜜的男朋友”这种注定了跟她们抢人的物种,似乎也有几分慈眉善目了。

3.

林杰的意义对于希汶来说,除了是一位最适合与子偕老的生活良伴以外,还是她大学时代最得意的一件战利品。

如果你问老实巴交的希汶,她有生之年做过最不平凡的一件事是什么,那她一定会异常骄傲地告诉你:

“我追到了林杰。”

那是希汶正式步入大学校园的第一天,她一直特天真也特感恩地想,如果那天不是因为林杰突然出现在她的生命里,那么她大学生活的开端,将注定写满“不高兴”三个大字。

爸妈美其名曰要锻鍊希汶的独立自理能力,谁也没来学校送她。

小美和Kimmy虽然一同考进了这所学校,但毕竟都是家里宠大的孩子,都忙着跟父母依依不捨呢。

孤单的希汶大包小包地提着她的全部家当,走在被太阳烤得炙热的校园路上。

沉重的背包把她压得摇摇欲坠,洁白的T恤一角在刚才下车取行李的时候,蹭了一大块斑驳的黑,突兀得很。

一辆跑车在人群里猛按喇叭,大家一脸嫌弃地给车主让出一条路。

跑车从希汶身边飞驰而过,带起一片纷纷扬扬的尘土,她咳嗽了两声,皱了皱眉头。

天气太热了,实在走不动了,她坐在箱子上发呆。

早知道就不带这么多东西了,装什么风儒高雅,硬是要带一箱子翻都没翻开过的书。

她站在原地捶胸顿足地想。

“我来帮你提吧。”

这个声音就像是炎热夏天里的空调房,像阴暗隧道里的一丝光亮,像万丈悬崖上那一根坚韧的救命稻草,以最大义凛然和天神降临的姿态出现在希汶的生命里。

她欣喜地回过头,却看见一个文文弱弱的男生,有白净的皮肤和两条颤颤巍巍的大长腿。

“不用,不用了,我自己可以。”

不是希汶不愿意被帮助,实在是眼前这男生着实不是块干粗活的料,还没自己看上去有劲儿呢。

“没事,走吧。”

那男生并没有理会希汶的拒絶,顺手提起最重的那只箱子向前走去。

希汶小心翼翼地跟在后面,心里一阵阵不安。

“我不会是遇见碰瓷的了吧?欸,好像走得还挺稳健,像是平时经常做运动的人。等等,这会不会是迴光返照?他不会马上就要晕倒了吧?唉,今天已经够倒霉了,要是他真晕倒了,我可拖不动他去医院,只能跟他同归于尽了……不行,那我死得也太不值了。跑吧,反正那箱子里的书估计以后我也不会看,丢了就丢了。等一下,那算不算是肇事逃逸啊?应该不算吧……”

都说少女情怀总是诗,但此时天真的希汶已经发散思维到有些神经了。

“你住哪栋楼?”

那男生突然停下脚步回头问她,希汶被吓了一跳。

脑子里那个几近走火入魔的被害妄想症小人噗的一声化作一缕青烟,消失得无影无蹤。

“嗯……学三。”

“好,不远就到了。你是新生吧?我叫林杰,读大二,你呢?”

林杰沖希汶淡淡一笑,放慢了脚步跟她并肩而行。

希汶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洗衣粉香气,像是无花果的味道,她微微眯起眼睛。

“我叫希汶。”

“名字真好听。”

“谢谢。没想到,你还挺有劲儿的呀,我这箱子特沉吧?”

“我平时经常运动,别觉得我看起来很柔弱,我高中的时候还拿过校运动会铅球冠军呢。”

“哦,是吗?真看不出来啊,哈哈,哈哈哈……”希汶笑了,笑声充满了尴尬和毛骨悚然,也不知道是因为不相信,还是因为对一开始的质疑有所愧疚。

那一天,虽然炎热得彷彿整个世界都要烧掉,却奇异得并不让人讨厌。

“你知道他为什么力大无穷吗?因为他没有性!生!活!”

后来希汶跟林杰开始交往并顺利有了第一次之后,Kimmy得出了如上结论。

“你别胡说好不好,林杰是真的经常运动健身的人。”希汶不高兴地反驳。

“有个词叫什么来着,无慾则刚,现在他尝到了甜头,满脑子都是慾望,你再让他提提当年那箱子书,肯定虚得一塌糊涂。”

希汶害羞地笑笑,没接话,洋溢着满脸的幸福。

不过这场恋爱开始得并不容易。

那天林杰把希汶送到宿舍之后,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已经从对方要碰瓷的念头转变为要追他的希汶,怎么也没想到他连电话都没有留下,就这样真情演绎了一把现代版活雷锋。

从那天起,希汶这个大学是没有心思读了。

她就像是一个不幸跟家人走散的姑娘,无论走到哪儿都眼神涣散地看向人群,想要从中扒拉出林杰的影子。

可即便是身处同一片蓝天下,要从偌大一个校园里凭空找个人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你可真够没用的,除了名字竟然什么也不知道了。”

在学校的奶茶店里,凭藉有限的关係帮希汶找人无果的小美怒其不争地说:“林杰!林杰是个多普通的名字你知道吗?单是我们学校,我已经找到八个林杰了,但都不是你要找的人。你当时拦住他要个电话能死啊?”

“我哪儿好意思嘛,人家是女孩子,怎么能主动问男生要电话。再说我原本以为他是想泡我,可谁知道他放下东西一声不吭就走了。”

“奇葩,你俩都是奇葩!”

希汶低头喝着饮料,小美骂完之后,也懒懒地看向窗外没再说话,不过看脸色就知道,心里还是窝着一股无可奈何的火。

两人正各自发着呆呢,丝毫没注意到Kimmy像踩着风火轮一般,火急火燎地冲到了她们面前。

啪的一声,她把一张纸拍在了桌上。

这一巴掌拍得那是相当有力,把两人都吓得一哆嗦。

“大二经管系三班,学国际贸易,这是课程表。没课的时候一般都在图书馆二楼左边靠窗的位子看书,单身,不吸烟不喝酒不赌不嫖,也无其他不良嗜好。成绩优异,为人善良,据说从没谈过恋爱,保守估计还是处男,得性病的可能性较低。我只能帮你到这儿了,剩下的看你自己的本事吧,去给我买杯咖啡,多奶少糖。”

Kimmy淡定而条理清晰地说完这些话,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掏出手机开始玩游戏。

小美和希汶忍不住向她投射出崇拜、感激、惊讶以及这女的真是上天入地无所不能的目光,但沉浸在手机游戏里的Kimmy依旧云淡风轻。

“唉,也是朵奇葩。”

小美叹了口气,轻声说。

希汶耸了耸肩表示赞同和无奈,便起身去给Kimmy买咖啡去了。

当然了,她没忘记淡定地顺走桌上的那张课程表。

刚转身,幸福得背影都哆嗦了。

希汶为自己制订了一个周密的追求林杰的作战计划,归根结底其实就是四个字:製造偶遇!

对,不停地製造偶遇,教学楼、图书馆、食堂,甚至是浴室门口。

“怎么样,是不是很完美?”希汶很得意地把自己排出的时间表拿给小美和Kimmy看,“怎么样嘛,你们给点意见啊。”

小美和Kimmy谁都没说话,她们抱着一颗看好戏的心,想看看按照希汶的计划,到底最后能战出个什么结果来。

可这场腻腻歪歪纠纠结结的偶遇和暗恋持续了整整一个月,其间无论小美和Kimmy怎样旁敲侧击动之以情晓之以理,都无法撼动希汶那颗不好意思的心。

直到Kimmy再也忍不住,威胁希汶说:“如果你再不表白,我就把林杰给收了。”

这才终于让希汶有了些许动摇。

于是,在一个日光和煦的下午,希汶在小美和Kimmy的陪同下,在图书馆门口截住了正要去看书的林杰。

“嘿,你还记得我吗?我是希汶,开学那天你帮我搬东西来着。”

“哦,记得,这几天我总能看见你。”林杰温和地笑了笑,不失礼貌地对站在一旁挤眉弄眼表情怪异的Kimmy和小美点头示意。

“林杰……”希汶停了停,接着说,“听说你还没有女朋友,我也没有男朋友,你要不介意,咱们俩凑一对得了。”

“啊?”

“没事,你不用马上回答我,你知道我住学三的。你仔细考虑考虑,要是愿意,那今天下午六点钟你就在我楼下等我,要是不愿意,就别出现了。”

说完,希汶骄傲地转过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现场,留给了已然呆若木鸡的林杰一个“悲壮”的背影。

许多年后的今天,再想起当初告白的那一刻,希汶都很想死。

想跟哆啦A梦借来时光机,回到过去,飞踢当时语无伦次自以为是的自己。

多!二!啊!

可是,谁的青春没有二过呢?

也许正是因为那些二过的日子,才组成了我们旧日时光里,最美好的片段。

所以,直至今日,希汶也还是很感恩,自己当初没有临阵退缩,没有在表白之后落荒而逃,彷彿一个逃兵。

而且,也许这也是这么多年来林杰一直对她心怀敬意的原因吧。

他以为她是那种武能上马定乾坤的女汉子,所以才能表现得如此临危不乱。

其实,哪儿啊,她再怎么拔高自己,也只能算是初生拧≠不怕虎。

不过,这些年来,希汶在林杰面前,也一直都在尽职尽责地扮演着女汉子的角色。

不给他添麻烦,还要随时解决他的各种麻烦。不求他多爱自己,只求自己能多爱他一点。

在他加班的时候,送去一份满是爱意的夜宵;在他回家后,为他放满一池温度适宜的洗澡水。

虽然希汶的内心,是一个需要被呵护的女孩,需要被捧在手心呵护的那种。

可因为爱林杰,她让自己变成了一个不一样的人,一个彷彿雷锋般在爱人的人,一个横冲直撞、不计代价的人,一个为了他可以跟全世界为敌的人。

她把爱林杰,当成了自己的信仰。

这段爱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也许是从那天下午她看见林杰害羞木讷地拿着一朵玫瑰花,六点钟準时站在楼下等她的时候吧。

那时的希汶就想,我一定要嫁给这个男人,我一定要对他好。

这一晃,就是好多年。

4.

希汶拖着行李匆忙地跑进机场,远远就看见林杰正站在那里等她。

希汶看着人群里彷彿闪着光的林杰,有了一瞬间的恍惚,就像当初他站在她楼下等她的样子,还是那么让人心旌摇曳。

希汶嘴角浮上一丝甜蜜的笑,冲着正好看向这边的林杰挥了挥手。

“看你累的,一头的汗。”

林杰走过来,从口袋裏掏出一包纸巾递给希汶。

“没事的。”希汶随手擦掉额头上渗出的细密汗珠,把行李和护照交给林杰,“你是不是还没吃东西?我去给你买。”

“不用了,飞机上有吃的,你留下来陪我一会儿吧。”

“不行,你不是最不喜欢吃飞机餐的嘛。等我一会儿,很快的。”

“希汶……”

林杰叫不住她,只能眼睁睁看着希汶朝机场的另一头一溜烟儿跑了。机场的星巴克里已经排了很长的队,希汶怕时间来不及,只好厚着脸皮中英文并用,一个一个地向排在她前面的人解释。

“不好意思,我男朋友赶着上飞机,能让我先买吗?谢谢,谢谢。Excuse me, my boyfriend is in a hurry.Would you mind if I just get in front of you?Thank you, thank you very much.”

飞机餐到底有多难吃,你们就不能将就一下吗?

希汶一边跟别人解释着,心里一边愤恨地想。

无论是怎样程度的龟毛,只有在林杰身上,才值得被原谅。

可,最终还是没赶上。

当希汶排到队伍中段的时候,手机清脆地响了一下,是林杰发来的短信:

“我準备登机了,回来见。想你。”

看着手机屏幕,希汶觉得有点沮丧,她不知道是应该责怪自己没听林杰的话留下来多陪他一会儿,还是应该怪自己动作太慢没买到吃的。

她从人群中撤出来,一个人在机场漫无目的地溜跶着。

这种悔不当初的感觉实在是太差了,希汶忍不住想。

走到机场出口,希汶不经意地回头看了一眼。

恍惚间,她彷彿又看见了林杰,他身边还有一个女孩子,跟他肩并肩很亲密的样子。

希汶揉了揉眼睛,再看过去时,那两个人已经消失了。

“啧啧,太想念一个人还真的会有幻觉出现,太神奇了,我要回去告诉小美和Kimmy。”希汶自言自语地说着,大步走出了机场。

5.

“我真是服了,你们是怎么找到这家餐厅的?”

按着短信地址找来的Kimmy,像是误闯禁地,一进餐厅就傻眼了。

座椅是形状诡异色彩斑斓的各种蘑菇,桌子是一朵朵没怎么开好的荷花形状。

餐厅里充斥着假树假花,树上还吊着一只面目可憎的假猴子。

成群结队的小孩正叽叽喳喳地在儿童乐园区玩得不亦乐乎。

有那么一瞬间,她恍惚以为自己是站在了水帘洞里。

Kimmy穿着昂贵的洋装,手里提着她的Birkin(铂金包)站在一朵蘑菇前,眼神鋭利地俯视着小美和希汶。

“你们觉得,合适吗?”沉默许久,Kimmy咬牙切齿地问。

“哎呀,你就偶尔也体会一次民间疾苦嘛,美国总统也吃过路边摊啊,是不是?而且高档餐厅实在是订不到位子嘛……”希汶跳出来打圆场,但越说声音越小。

“订不到位子?小美,你不是特有自信嘛,是谁信誓旦旦指天誓日地跟我说『包在我身上』的?”

“对不起嘛,我本来以为搬出黄真真导演的大名他们能卖我个面子,可谁知道根本不管用。”小美这次没跟Kimmy顶嘴,她知道这个时候只有卑微地承认错误才是好方法。

“真是店大欺客,耍什么大牌?”

Kimmy一边抱怨,手上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无可奈何地把她的铂金包放进其中一朵蘑菇,自己以一个彆扭的姿势在另外一朵蘑菇上坐了下来。

“真是不敢相信,前一刻我还坐在精緻的法国餐厅吃昂贵的法国分子料理,这会儿竟然坐在这么个鬼地方吃垃圾食品。命运啊,可真是多舛。”

Kimmy做哭天喊地状,然后拿起希汶盘里的汉堡大口吃起来,远远看过去,像个流落民间的格格。

“你怎么饿成这样?刚才不是吃过饭了吗?欸,对了,你今天不是去相亲了吗?怎么样?”希汶被Kimmy的饿相惊到。

“吹了。”Kimmy含着满嘴的汉堡,含糊不清地说,“我觉得那人跟小美更般配,他吃素。”

“嗯,就沖这点我倒觉得,你配不上他。”小美喝了一口饮料,一脸正气。

“别老逞口舌之快,没用。你都多久没交男朋友了?”

“爱情不是生命里的唯一,对我来说,也没有那么重要,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很多梦想要完成。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啊?”

“每次都是这一套台词,跟说相声似的,你将来肯定是个烂导演。”Kimmy继续大口吃着汉堡,这已经是她吃的第三个汉堡,小美和希汶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

事实上,小美在大学的时候谈过一次恋爱。

对方是文学社社长,面容清秀英俊挺拔,声音稳重低沉。

小美刚进文学社那会儿,就因为饱读诗书见解独特得到了这位社长的青睐。

一来二去的交谈中,他们发现彼此身上有很多共同点,比如他们都喜欢川端康成,最爱的一本书都是《百年孤独》,都没办法看懂《尤利西斯》,喝咖啡都不爱加糖,吃比萨都会丢掉饼边,还有,他们都喜欢吃学校食堂的蛋炒饭。

两个人抱着一颗相见恨晚的心,恨不得日日夜夜都黏在一起。

那种类似于天造地设般的契合感,让小美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都欲罢不能。

两个人的关係越来越明朗,他们在花前安静地閲读,在月下深情地拥吻,可是碍于文艺青年的矜持,谁都没有开口说过那句“我喜欢你”或者“我们在一起吧”。

但小美觉得一切尽在不言中,多美好。

那年,社长先生生日,小美已然做好了献身的準备。

可谁知,当她来到社团活动经常使用的那间教室时,竟看到自己深爱的社长先生怀里正抱着另外一个女孩。

小美的手脚和脑子突然像闹掰了似的,什么都没想清楚就已经冲了上去。可她一时间却又无法判断是该先把那女的从社长身上拎起来,还是该先开口亮身份。

可是她的身份,究竟是什么?

小美在这样的心理状态下,声音颤抖着质问了社长先生。

社长先生却瞪大了天真的眼睛反问:“怎么了?你跟我不是灵魂伴侣吗?我只当你是红颜知己呢。”

怒不可遏的小美挥起重重一拳,打在了社长先生脸上。

这段在她眼中本该海枯石烂的爱情,就这样变成了一张掉在地上还滚出去好几米的肉饼。

那天晚上,小美在Kimmy的怀里失声痛哭,一边哭一边说:

“今晚,就今晚,让我痛痛快快哭一次。天亮之后,我就当这个人从没在我生命中出现过。”

Kimmy像哄婴儿入睡一样,心疼地轻拍着小美的背:

“哭吧,哭完以后要记得,不可以对感情太认真。川端康成不是说嘛,女人在坠入情网之前,是不知道男人下流的。你早点知道也好,下次遇到渣男就有预警了,应该感恩。”

听见Kimmy这么说,小美反倒一下子停住了。

她抬起头惊讶地看着Kimmy,觉得此刻的她像一道圣洁的光。

“看什么看,我也是读过书的好吗?”Kimmy白了她一眼,硬生生把小美搂进怀里,“哭,赶紧哭,别偷懒。”

“不是,是你把我晃晕了。”

死鸭子嘴硬,活小美也嘴硬。Kimmy知道,这就算救活了。

小美继续象徵性地哭了两声,最后靠着Kimmy的肩膀睡着了。

好姐妹的肩膀,永远比男人要稳当。

那天的夜好长,长到小美差点以为自己会一辈子陷在这黑暗里,单枪匹马长途奔袭。还好,她听见了身后的马蹄声。不须勒马回身,左右两边Kimmy和希汶已经追来,不一会儿她们就逮住了太阳。

天亮之后,小美就真的没有再提起过社长先生。

她一脸的心如止水,彷彿这个人从未出现过。

起初,Kimmy和希汶还担心了好一阵子,觉得她是在佯装坚强。

后来时间久了,社长先生再也没以任何形式,出现于三人的世界里,大家彷彿也就把他忘了。

只是,这世间,哪里有真正的遗忘。

虽然小美不讲,但另外两个女生,都清清楚楚地知道:这是她有生之年唯一的一次动了真情,失败得刻骨铭心。从那之后,她再也没谈过恋爱,也再没试着爱过什么人。

这是一条看不见的伤疤,横在小美心头某个隐秘的角落。

一碰就痛,却始终无能为力。

“小美,你片子弄得怎么样了?”

见两人很久没有说话,希汶赶紧跳出来找话题。

“你不说我都忘了。”一提到片子,小美的眼睛立马又亮了起来,“今天我想到一个超棒的点子,你们听听怎么样。我打算在戏里面加一段特效!”

宣布完这个消息,小美骄傲地昂着头,等待姐妹们的拍手叫好,可除了远处几个孩子嬉闹的尖叫声,只有一片默然。

“掌声,掌声呢?”小美挥动双手,想用现场导演的气派安排剧情、调动气氛。

“特效?你那不是纪录片吗?”Kimmy心满意足地嚥下最后一口汉堡,不解地问。

“你先听我说,我那一种是很与众不同的,我想从科学的角度去表现当一个女人看到心仪对象时的反应,我会先从眼睛开始,看到那个女人的瞳孔放大,然后镜头慢慢推进她的身体,看着那些血液迅速流过血管,一下子到达心脏,然后心脏怦怦怦怦地跳……怎么样,怎么样,是不是很真实?”小美兴奋地说。

“不好,感觉怪怪的。”希汶的声音虽然小,这一盆冷水却也浇得小美透心凉。

“我觉得也是,还有,特效不是这样用的,你回去以后应该用特效帮我弄走那些雀斑,再帮我把下巴弄尖一点,像葫芦娃里面的蛇精的那种下巴,哪怕一低头戳死我自己,我也不会介意。”

“会感觉奇怪吗?”小美没搭理Kimmy,认真地看着希汶问。

“嗯。”希汶郑重地点了点头,“而且要让谁演啊?谁会那么巧正好遇见心仪的人?”

“特效嘛,不需要那么恰到好处的,后期都可以做,而且就算非要找人演,Kimmy咯,满大街都有她心仪的对象啊。”小美贱贱地笑了笑。

“我这是善于发现美好的东西。整天对着一个人,无论当初遇见他时是怎样脸红心跳,时间久了也什么感觉都没了。人生若只如初见,你瞧,古人早已经发现这件事情了。新鲜感,人都是需要新鲜感的。”

“女人都这样,想要新鲜感,又想要安全感。想去做自己想做的事,又想找个好男人结婚。所有女人都这么自相矛盾这么贪心,所以絶大部分都过得不开心。”小美高深地摇摇头,彷彿一名窥破了红尘的高僧转行来做情感专家。

“不过我们三个各自目标都很明确啊,小美要的是事业,有没有男人无所谓,我要的是林杰,有没有工作无所谓,Kimmy……Kimmy……”说到Kimmy,希汶语塞。

“我既要事业,也要男人。”Kimmy接茬儿说。

“不,是要很多很多男人。”小美啜了一口奶茶,欠揍地补充道。

希汶跟小美相视一笑,用眼神High 5(击掌),接着说:

“不过现在确实是很难遇到开心的事情,不像以前了,你们还记得吗?以前不管我们谁不开心,就会一起去学校附近的许愿池许愿,心情就会变好啊。”

“是啊,那个时候多单纯,吃块糖嘴角都能高兴地流出蜜来。”Kimmy露出一丝淡淡的带着伤感的微笑。

“那时候我们年纪还小嘛,所以就特别容易被满足。”小美点点头,也有点想念那时候的日子。

“我现在老吗?”Kimmy紧张兮兮地捧着自己的脸,随手拿起桌上的一把银质小勺照了照自己的眼角,确定没有皱纹后才算鬆了口气。

Kimmy放下勺子,才发现对面两个人已经眼神诡异地看着她。

沉默片刻,Kimmy也懂了。

三个人心照不宣地交换了一下眼神,起身结账,连该找的钱也来不及等就推开了门。当然,希汶还是没忍住,就在她企图回头张望的电光石火间,Kimmy和小美一个打头一个殿后,整套推拉动作流畅,没让希汶得空顿一下脚,满分。

6.

Kimmy开着那辆拉风的敞篷法拉利,载着小美和希汶在午夜空旷的道路上奔驰着。

车子里放着很大声的摇滚乐,是用来调节气氛的,没有人听得懂那位歌手扯着嗓子在喊些什么。

製作精良的摇滚音乐能发洩情绪舒缓神经,不过此刻车上放的这种劣质音乐,只适合在三更半夜的敞篷跑车上供三个女生发疯。

杂讯随着风四处飘散,传进千家万户,有种独乐乐不如众乐乐的慷慨。

一首歌完一首歌又起,是她们熟悉的旋律,于是三个人跟着音乐大声唱了起来。

“哟,都会唱啊。”Kimmy扭过脸对两个人说。

“废话,大街小巷街头巷尾,整天都能听见这首。”

“是啊,我家楼下卖煎饼果子的小推车上每天循环播放,每天早晨六点钟準时唤醒我的耳朵。”

“既然都会唱,那就赶紧high(兴奋)起来啊。后排的朋友,让我看见你们的手。”

小美从座位上站起来,手里拿着一件外套旋转着,三个女孩都扯着嗓子大声尖叫。

小美一个没抓住,外套瞬间脱离了她的手,急速远去。小美惊叫一声,Kimmy和希汶都回头循着她的目光看去。

“看路啊!”希汶回过神来,下意识地蜷起双腿挡在身前,双手扯紧了安全带,缩在座椅上朝Kimmy大吼着。

好容易稳住了车,三人又大笑不止。

凉爽的风,拂过三人的脸,能闻到植物的香气,抬头看到满天繁星,一切都有种不真实的美好。

车子一路飙到她们的母校,天还没亮,校园里很安静,像一只正在沉睡的巨大的兽。

她们牵着彼此的手走在当初拍毕业照的那片草地上,新鲜的露水打湿了她们的鞋子和脚踝。

“唉,真后悔没好好拍一张毕业照。”Kimmy叹了口气说。

“没什么可后悔的,你当时做的那事可比拍毕业照有意义多了。”小美讽刺她。

“哈哈……小美,我觉得还是你更有意义,毕业照也拍了,楼也跳了。”希汶在一旁咯咯地笑着。

“希汶,你可学坏了啊。”

希汶笑着沖小美吐了吐舌头。

穿过草地,天色渐渐亮起来,三个人走走停停,却一直没有说话。

这片土地有着太多的回忆需要在这一刻慢慢盘点,每到一处,记忆里的灯就亮起一盏。

一直走到许愿池旁边时,心中已然变得璀璨斑斓。

三人站在许愿池边,静默了一会儿,小美突然想起点什么,侧脸问:“零钱!我身上没有零钱,你们带了没?”

“放心,我可是万能的小主妇,身上怎么可能没有零钱?”希汶得意地说,从随身的包包里拿出一个小包,里面塞满了硬币。

“我可是有钱人,零零整整各种钱我都有。”Kimmy也不示弱,从她昂贵的铂金包里掏出一个同样的零钱包。

“小美,这个零钱包还是你送给我们的呢,你怎么不用?”希汶看着小美空空的两手,问道。

“她神经那么大条,身上连纸巾都没有,还指望她带零钱包?”还没等小美回答,Kimmy便撇嘴说,“哦,对了,说到礼物,我差点忘了,噔噔噔噔……”

Kimmy从包里掏出两个繫着白丝带的Tiffany(蒂芙尼)小蓝盒递给希汶和小美。

两人迫不及待地打开,是两条一模一样的手链。

“呀,真漂亮。”希汶雀跃地叫道。

“当然,这叫闺蜜手链,戴上之后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你们看,我的已经戴着了。”

Kimmy露出纤细的手腕,在两人面前晃了晃,精緻的链子映着清晨的阳光,发出耀眼的光芒。

“快,帮我也戴上。”希汶伸出手。Kimmy仔细地帮她戴好,又转向小美,问:

“你呢?要不要我帮你戴?”

“三个人戴一样的手链,好土哦。”小美总以为自己能把一脸嫌弃状演得逼真到位,幸亏另两位懒得拆穿,“不过就戴这么一会儿还是可以的。”

说罢,她大方地伸出手。

Kimmy笑笑,也帮小美戴好。

三人抬着手腕,仔细端详了一会儿各自手上的链子,都觉得很满意。

“快快快,赶紧许愿吧,分发零钱。”希汶回过神,像一只快乐的小麻雀,叽叽喳喳地分着硬币。

“好,那我先来帮小美许个愿,希望她32A变36D。”Kimmy率先跑到池边,丢了一枚硬币冲着水池喊道。

“你才是32A!我要当一个成功的导演!”小美也跑过去,丢进一枚硬币,格外认真地说。

“不行,你应该说要当一个又成功又能赚钱的导演才对。”Kimmy纠正她。

“我希望林杰这辈子只爱我一个!”希汶最后一个跑过来,抛出硬币大声喊道。

“每次都是这个愿望,烦不烦啊?”小美皱了皱眉头。

“当然不烦。”希汶有点不好意思地昂起头反驳。

“不如我帮你许个新鲜的啊。”Kimmy一把抢过希汶手中的硬币,抛向天空,大声说,“希望林杰这辈子只能对希汶有高潮。”

小美也抢过一枚抛出去。

“希望林杰对其他女人永远不举!”

“林杰持久力越来越强!”Kimmy紧跟着喊。

“不用太久,四十五分钟就可以了。”希汶也笑着喊道。

“希望有一百个帅哥同时爱上小美,让她每天都酒池肉林,欲罢不能!”Kimmy拍拍小美的肩膀,“再不享受男人你就要絶经啦。”

“去你的!”小美笑着推了Kimmy一把,接着跟希汶互看一眼,两人脸上都露出“狡诈”的神情。

“希望Kimmy出入平安,不要被情敌寻仇。”小美喊道。

“希望Kimmy遇到的所有男人都乾乾净净。”希汶也很配合地跟着说。

“什么意思?”Kimmy不解地看着希汶问。

希汶调皮地一笑,又抛了一枚硬币,大声说:“就是没有性病的意思。”

“去你的!”Kimmy笑了,“希望我爸身体健康,比我更长命。”

“看不出你还这么孝顺。”

“我只是不想接手他的生意而已。”

“我没愿望了,许愿这东西不能贪心,不然就不灵了。”小美说。

“我也想不出了,哦,最后一个愿望,虽然这是既定的事实。”Kimmy一边说一边扔了一枚钱币到池子里,“我要成为这世上最美的女人。”

“不要脸。”小美的标誌性白眼终于出现。

“我们难得来这儿,总得把这些硬币用光吧。”希汶捧着剩下的一把硬币对两人说。

“简单,给我。”Kimmy说着,顺手接过希汶手里的硬币,用尽全身力气抛向空中,“希望我们三个人永远在一起,永远像今天这么开心,希望所有的愿望全都灵验!”

硬币洋洋洒洒地落进池中,溅起一片片微弱而柔美的水花。

太阳已经完全出来了,阳光穿过水面照在池底散落的硬币上,泛着晶莹明亮的光。

也许这就是最好的年华了吧。

在对的时间,身边站着对的人,做着荒诞却又让人喜悦的事情。

哪怕只是片刻,也足够了。

起码在那一瞬间,所有人,都想到了永远。